潇洒极了。阿若说他还有更潇洒的,大胆将幸子带去我们干架的地方。他把幸子放到高台上,像炫耀宝物的国王,把我这个总长的风头完完全全盖过去。
往后挑衅白豹总少不了提一句他的女人。阿若看不惯幸子骨子里娇养出的矜贵,有人挑衅,他便答应,把幸子带去,自负自己能保护她。幸子挑白豹说不定是个错误,但她爱他,所以她全部忍受。
他们飙车,找来几辆拉货的大头车,车顶上绑了铁架,让自己的女人站上面。弄不好女人就会从车顶飞出去,随便砸进什么地方,砸个头破血流、脑袋分家。幸子爬上去时踩着阿若的胳膊,下来没用他扶,站稳后甩了阿若两个巴掌,眼泪糊了一脸。
那时候她就状态不太好了,嗓子沙哑,止不住的鼻血。我当时以为她是吓得,后来她越来越虚弱,总咳嗽,找不出到底哪里痛,却痛得整夜整夜睡不着。阿若给她买药,止痛的没用,阿若就去想办法弄吗啡、弄毒品,只要能让她好受一些。民间偏方、杂志上登的东西,阿若什么都信。他买回家,幸子再丢去垃圾桶。循环往复,乐此不疲。
"等下多给阿若灌点酒。"牟庆扭头对我们说,"你们进去看见他就知道了。"
我去找阿若,可脑袋里想的全是幸子。没什么难以启齿的,幸子总和我们在一起,她是我们的朋友。
阿若在幸子的舞房,他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约定俗成的规矩那样,理直气壮地流泪。他交叉着手,抖得像狂风吹过的柳条。牟庆给他递酒,他在抽泣的间隙饮尽。被酒精麻痹的舌头讲出的声音有些怪,他把自己和幸子的全部拿出来絮叨,颠三倒四,蠢话连篇。他阴沉地咒骂幸子布下圈套,而他则没头没脑撞进去。他说最开始幸子就不怀好意,哪有女人会随便和街上遇见的男人交往,又说现在只有他最伤心他最难过之类的糊涂话。
阿若让我恶心,但我更让我恶心。于是我抢过酒瓶痛饮,嗓子火烧火燎,全无快感可言。
守灵仪式顺利进行,每一处都恰到好处,所有人表现完美,哭声整齐,安坐在庭院细数幸子生前的种种,直到天明。
之后与阿若只是匆匆见面,架照样打,其他时间,比起跟我们一起喝酒,阿若更想彻夜飙车。
我从学校回家,路上碰到几个私立女高的学生。她们叽叽喳喳讲校庆的舞蹈节目,声音太大,以至于我不得不用一整段路加上到家后的所有时间去想幸子。
比起她的死,我更在意的是一种长久以来的习惯被打断而带来的戛然而止的空荡荡的寂静。
我想着幸子,想着她离开井然有序的富贵圈,堂而皇之搬进阿若家中的举动。幸子是富有勇气的。我第一次见她,她还穿着属于她的衣服,学阿若迈大步子,却紧紧贴着阿若的胳膊。
我能看出阿若对幸子的全心全意,虽然他从不挑明,也装出一副大方样子,看上去毫不在意幸子跟我们闹在一起。
阿若改变了这个姑娘,至少从表面上看,她像是阿若的。她脱下精致的套装,换上和阿若同款的廉价但舒适的宽大衬衫,她学着抽烟、骑摩托、说脏话,也学会在打架时出人意料地拿着棍子给人后脑补几下。
后来,不如说阿若是她的。她会借着一些小手段稍稍逃出阿若的掌心,比如她对舞蹈的追求,再比如她对音乐的热情,她总会跟阿若飙车时随便钻进cd店,两个人听一整晚的歌。
我们想法子满足幸子小小的心愿,一起去音乐震天响的地方,踩着五颜六色的碎光,喝些酒,大声为她欢呼鼓掌。但阿若更想把她关在家中,一个人为她吹口哨。大家都知道他们彼此相爱,只是幸子的快乐从来不止是两个人的。
幸子对我们抱有感激,我们都清楚,她哪里离得开鲜花和掌声,这些东西我们还能送给她。
我们的庆功宴总少不得带她一起,我们要聚在KTV喝酒,喊幸子跳舞。幸子的腰那么软那么软,她的大腿好像游蛇,神秘的生命力从她舒展的身躯上蔓延。包厢的霓虹光赋予她那张白脸健康的气色,她可以尽情的旋转,扭动她一百二十节的脊骨,把双腿劈成一字。
幸子是开心的。谁也不想让阿若难做,所以不约而同低头,都不去看幸子舞动的胳膊,撇开眼,看麦克风,看酒瓶,看其他强忍着不去看幸子的兄弟。
我洗过澡,没来由的想和阿若见一面。阿若没什么变化,依旧是套头衬衫,松垮垮的罩在身上。我闻见他洒了幸子的香水,我喜欢他悄无声息走路的样子,还有他歪头说话时摇晃的耳坠,真是我的好兄弟。
我们一起喝酒,坐在酒吧最里头的位子。两瓶酒喝干,他开始跟我讲些有的没的。我由着他说,时不时把他的酒杯满上。我没太在意他说了什么,实际上他翻来覆去也只在说一件事情。他喝得脸颊通红,拇指抵着胸口,炫耀地痛苦说"她在这儿"。
他说他想忘掉,打架、飙车、酗酒、随便找个女人上床。他话说一半,又喝空酒杯。这种情况,讲什么他都会听。我有意无意提出去舞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