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沈仲祁离开后,张晚霁在昏蒙蒙的光影里,徐缓地睁开双眸。
其实,她虽有睡意,但并没有真正入眠。
果然,沈仲祁是先安抚她入睡,再独自去找了张家泽。
他会遭遇不测吗?
张晚霁秾纤夹翘的睫羽在虚空之中,隐隐地颤了一颤,继而颤出了一丝弧度。
她将纤纤素手交叠于下颔处,指尖微微收力,白皙如凝脂般的关节处,显出了一条条细微的青筋,这些筋络,俨如凸起的叠嶂山峦,以草蛇灰线之势,一径地朝着袖口深处隐隐蔓延而去。
她并不是清楚,心神绷成了一根细弦。
饶是自己担心,但也不能跟过去,跟过去的话,势必会对他造成困扰,更会拖累他。
她不想给他负担。
在如今的光景之中,就只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营帐之中,等他归来。
此前,她觉得营帐里并不安全,容易遭罹外人侵袭,但在此前的光景里,她觉得待在营帐之中,反而更为安全。
她睁开双眸之时,发现身上罩着一件玄色镶绒的毛氅,是沈仲祁身上的大氅,非常宽大,且温暖厚实,将她身体亦是罩得严严实实。
毛氅是他常穿的,因此,她罩在身上的时候,蘸染了他身上清郁凉冽的雪松香气。
若即若离,若有似无,俨如一个天然的安全屏障。
张晚霁缓缓起身,半靠在褥枕前,双膝拢紧,下颔轻轻抵在膝盖骨上,眸睫低低地垂落下来,眸色掩映于昏晦的夜色当中,卧蚕处的弧度淡了淡。
营帐之外,皆有重重兵卒把守,想必是安全的,纵使张家泽要遣幕僚潜行入内,亦是要颇费些心力的。
甫思及此,张晚霁稍微放下心来。
正准备阖眸入睡,不经意间,她看到一道黑色人影在帐帘外幽幽晃过,由远及近,俨如一块白绢之上淡入了一块浓重的墨迹,看着犹若长夜鬼魅,委实教人心惊不已。
——是谁?
张晚霁本欲歇下,等沈仲祁回来的,此刻从床榻之上惊坐而起。
一股莫能言喻的寒意,视若一尾森冷阴鸷的毒蛇,悄然蔓延上了她的尾椎骨,冷意疯狂地往她骨缝之中钻去,她感受到了一种啮肌噬骨的颤栗。
那一道人影慢慢地朝着帐中移近前来,戍守在营帐之外的,有数位兵卒,张晚霁本以为他们会拦截住此人,哪承想,这些人仿佛被策反了一般,朝左右两侧各退数步。
一只修长温韧的手,徐缓地搴开了门帘。
帐内的橘橙色烛火,在这一刻兀自颤动了一会儿,火光正不安地扭来扭去。
张晚霁看到一张熟悉的人脸,只一眼,悉身血液凝冻成了寒霜,呼吸亦是停滞了。
是张家泽。
青年逆光而立,从她的角度,委实看不清楚他面容上的具体情绪,他居高临下审视她的时候,她蓦觉自己就如刀俎上的鱼肉,庶几是要任人宰割了。
“柔昭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此?”
张家泽一席竹纹藏青襴袍,仪容谦和,温文儒雅,一行一止颇有君子仪风。
当他从昏晦的光影之中行出之时,温润清隽的面容上,是温然毓秀的笑意,仍旧是一副好皇兄的形象。
只有张晚霁才真正清楚,一切笑容皆是虚伪面具,在这面具之下,是噬人不吐骨头的算计与筹谋。
张晚霁的心绪被一只冰冷的手掌狠狠攫住了,吐息变得极其困难。
她艰涩地咽下一口唾沫,意欲从床榻之上起身,但张家泽的眼神仿佛有一种极具侵略性的威压,迫得她根本无法起身,腿筋泛散着一股子软。
张家泽缓缓逼近之时,张晚霁只能一步一步地朝后退:“你不要过来,别过来。”
哪怕重活一世,她仍旧难以逃脱他所带来的梦魇。
渐渐地,她后背紧紧贴在了营帐的帐帘,作势想要逃。
下一息,却被一股强势的力道抓住了骨腕。
男子的吐息喷薄在她的鬓角处,道:“柔昭,你还想逃至何处去,嗯?”
张晚霁使劲挣脱,却是始终挣脱不开,很快就急红了眸眶,看着她一眼,道:“皇兄!”
女子嗓音轻柔,但暗藏锋芒:“我如今已经是沈氏未婚妻,你这般带我,于理不合,请你松开我!”
张家泽笑了,只不过笑意并不达眸底:“沈氏妻么?据我所知,你与沈仲祁还未拜堂,他更未给你下聘礼,大礼未成,你仍旧是柔昭帝姬,而非沈氏妻,明白吗?”
张晚霁眸眶浸染了浓重的水雾,紧紧咬着檀唇,她摇着螓首:“皇兄,我听不明白你的意思。”
话音甫落,下颔便是被一只硬韧修长的手捻住,她被迫抬起螓首,与近前的男人对视。
张家泽道:“柔昭,你以前是很听我的话的,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