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是鸭蛋青,雾气给整座城笼上了一层薄纱,经久不散。
“哗啦”声响,花舳撩开珠帘走了进来,看着床上静坐的柳卿,将木盒放下,过去掖了掖被子,“你不要乱动啊,躺下,爱惜点自己身体吧。”
“我没事,只是被划了一下。”柳卿支起腿,下巴搁在上面,“班主回来后怎么说?”
“班主看到地上的尸体都不敢进来,搬走之后还一直说晦气,但更要命的是她担心那些死的人亲属会来闹事,以后大家顾忌着我们听钦楼发生过命案,都不来了。”花舳打开盒子,端出一碗撒着葱花的鱼片粥递给柳卿,“小心点,烫。”
“不过我说你也真是大胆,我在那楼上都怕得要死。”
“……就算怕也没办法,至多不过一个死。”
“啊呸呸呸!菩萨娘娘她说的千万别当真!”花舳平时一个这么温柔的人也生气了,她伸手戳上柳卿的脑门,“你可是我们的活招牌,很金贵的,可不能有事。不过说起来,班主觉得你这次肯能会有些风言风语,不知道那些报纸会怎么写,名声就臭了。结果那些报纸居然都写你帮助官兵剿匪,把你给写成了个现世穆桂英。座儿反而更好卖了。你这是福气在后呢。”
“这是谁在背后吩咐过了。”柳卿想了想,把碗递给花舳,“帮我拿件衣服,我换一下……”她接过又问道,“你有没有看到我那件绣着荷花的肚兜?”
“没有,你找不到了?”
“嗯。不知道被我丢哪去了。不说这个了。我再找找。”柳卿摇摇头,喝了一口粥,想到什么,抬头道,“怡福怎么样了?怎么没看到她?”
“她啊,好着呢,这几天跟在碧草与秦桑她们后头转呢。”花舳说到自己孩子眼里盛满了柔情,接着又叹了口气,“怡福她从小长在听钦园,看着啊,对我们这行挺喜欢的,可这是,是下九流......我不想让她重蹈我的老路。”
“......”
“算了,算了,你这刚遭此劫难,我给你说这些不高兴的话做什么。”花舳端起木盘子,“不打扰你休息了。”
“如果怡福真的喜欢,就随她去吧。要成角儿是很苦,但我从不觉得戏子是什么下九流,这世道这么乱,凭自己手艺活下也很不容易啊,不要自己都看不起。”柳卿撑起身子,认真地对往外走的花舳说。
“小卿你是名角儿确实可以这样说,但我们不行啊。”花舳在门口顿了一下说道,“你这次不也......罢了,你先养好身子吧。”
柳卿也沉默了,她几秒后冲花舳喊道:“谢谢你的鱼片粥。”这般价格的鱼片粥定不是班主给的,而是花舳花自己钱买的。门外人的背影渐渐模糊成小黑点,被日光吞没。
正月初六日,圣光佛圣诞。
城里东南角四周都是荒地,有处古庙掩在半人高的杂草中,庙外倚着几棵古柏。听人说原本旧朝时这里香火很旺盛,但战火烧起后,世道乱的很,庙也破败了,平日里里看不到什么人影,寂静得连鸟都不愿开口啼叫,当然有人倒正是因此而来,就比如,柳卿。
迈进漆料斑驳的庙门,她绕着石板地上生出的青苔走过天王殿,殿内原本闭眼敲木鱼的小沙弥睁眼,眼神悠远平静:“阿弥陀佛,施主来了。”
柳卿嗅着鼻尖若有似无的檀香,目光扫一圈殿内的四大天王,淡笑说:“静缘小师父,静皈又忘扫地了,外头积了好一层呢。”
“谢施主告知。”木鱼声如先前一般,静缘道:“茶小僧已叫人在煮了,现在想是泡好了,施主来的巧,与那茶有缘。”
“静缘你一个孩子那么老气横秋做什么。每次来你都这么说,太没意思了。”柳卿在蒲垫上跪下,拜了拜,又走到小沙弥跟前,知他不会应,又从小包里拿出一叠票子,塞进功德箱里,“喏,香火钱。那我去了,记得叫静皈扫地。”
出去后对着的是大雄宝殿,她望见里面站着一道穿长衫的身影,【哦,这是哪家的老先生来了……】柳卿想,【嗯?悯禅大师怎么出来了?】这引起了她的好奇心,要知道,悯禅大师可鲜少主动与人沟通。
许昭延双手合十,微阖目,许久睁眼转向老人:“大师。”
悯禅静静看着他,半晌开口:“施主不信佛,却在这站了许久,是为某个信佛之人祈祷吗。”
“也是有些问题困扰。”许昭延看向宝像威严的三尊佛,“想起家母小时给我读佛经,我想如果是佛祖遇到这些问题会如何做。”
“阿弥陀佛,不如施主随我去院内一叙。”悯禅大师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柳卿刚刚走到半道儿,就见两人往后走去,她一想,等二人离开后又在大雄宝殿拜了一会儿,才起身直奔方丈院。
轻轻靠近小院,就听到模糊的低缓声音在说话,柳卿脚步一顿,勾起脚尖悄悄向前几步,伸头往门缝里望去。
小草围着石板,背对门的人黑发被遮住一撮,背脊挺直,一只手随意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