握着茶杯......
悯禅大师被遮着只露出半面脸,暗黄色袈裟披身,微垂眼,佛相无端庄严圣洁,他转着佛珠道:
“……阿弥陀佛,佛经有云:诸行无常,一切皆苦。施主不必过于纠结,去做了自会结善果的。”
后面悯禅大师便念起了佛,那人一动不动,似乎在听。柳卿随后往里瞥了一眼,身后有人道:“女施主怎还停留在此?”
她转身双手合十对小沙弥说:“冒犯了。小师父可是将茶摆好了?我这就去。”
二人转入寺庙的小花园,石桌上列着几样素食和一个茶壶,一只茶盏。柳卿坐下后叫住要离开的小沙弥:“刚才方丈院里的人经常来吗?”
“今日是头一次。施主问这个可是有什么问题?”
头顶天空是一种无法描述的蓝,广阔渺远,一路向远处延去,渐渐转成青白色,在极远的房屋边顿住,像是掉进了屋里。很少有这么好的天气。她将一盘素糕推过去,笑道:“小师父也尝尝?那人来干什么的?”
小沙弥垂眼扫了糕点,他有一双好看的眼睛,眼尾內勾上挑,稍稍抿着唇,似笑非笑。这是一个皮相过于精致的和尚,有一种稚嫩与妖冶糅杂的惊艳感。他说:“那可是位贵人,方丈亲自接待他,小僧也是不知道的。”
“这样啊......哎,我之前怎么没见过你,你是新来的?”柳卿倒也不恼,想着跟他继续套近乎,熟悉之后还有什么套不出来,“你......”
“小僧还要去抄经书,便不打扰施主了。告辞。”小沙弥却连套近乎的机会都不给她,转身向院外走去,风吹得他的袖口鼓了起来,本是僧人,却莫名肃杀。
“哎......现在吉宁寺喜欢收像静缘一般的徒弟?怎么都这样。”柳卿没多想,摇摇头,端起茶呷了一口。“这糕点倒是比以往的还要好啊。”
“柳老板,该回去了。”许昭延在桌上扣了扣,好不容易唤醒她,柳卿眼神却迷离得没有聚焦,小声嚷着一些吃食的名字,端起已经空了的碟子戳到许昭延跟前,硬是要他也尝尝。
“许师长......”
“雀鬼到底给她加了什么。”许昭延正皱眉,蓦然听到这么一句,一顿,“就这样倒还知道是谁。”眼底藏着些笑意。
“哎,我得赶紧上台了......”柳卿的思绪又不知飘到哪里去了,突然起身,差点撞到许昭延。她在杂草丛中站定,抿嘴勾起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因药性站不稳而妖娆地迈前五步,做出一个开扇的动作,“海----岛----”,这里应当是要扇子掩面敛眸,她却抬眸直直望向许昭延,迷离又丝丝绕绕,“冰轮初转腾----”柳卿右手做了一个小腕花,左手拈兰花指轻轻点向他,如同点在了心海上,叮--,漾开去圈圈水纹.....
“见--玉----兔.....”柳卿摇摇晃晃往后转去,声音却陡然顿住,原来是药性上来她晕了过去,许昭延看着她倒下的身体,一犹豫,还是伸手接住,把她放到石椅上,端起茶盏嗅了嗅---只是一种能使人如同醉酒一般的药,没毒。这时一只温软的柔胰抓住了他右手。
“班主,我知错了,我,我会好好练的,我会上台的,您不要打了......”
许昭延掰开她手的动作一顿,看着她绯红的眼角,便就......让她这么抓着。
一会儿,有人慢慢地把脑袋枕在了他手上,他扭头,一双眼色若琉璃,淡淡地望着她,然后缓缓伸出一只手,轻轻地,点在了她的眉间。
此时正值傍晚,太阳如融化一般散开,晕染了一整片天空,灿烂得有扑面而来的暖度,让人暂时忘却了这是一个满目疮痍的世界,世事怎样悲凉,百姓怎样凄苦,只知正与她立黄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