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血色,火光冲天,浓烟遮天蔽日,将明月染成了血红色。
城下一片哀嚎,将军身披甲胄,手持着巨盾,将素衣少年护在身后。
此时营中一阵哄乱,令君湘不可置信的是营中并未见敌军,只见官兵自相残杀。
灰色的土地上,将士的鲜血,残肢断臂宛若人间炼狱。
“炸营!”君湘脑海中不自觉想起这个词。
打更的老兵杀红了眼,提着大刀将身周两位年轻小兵一刀穿膛后,便上前几步,抡起大刀将校尉的脑袋砍了下来。
那校尉来不及眨眼,血红的脑袋便从脖颈滚落,如同血轱辘一般,一路滚到了顾知问脚边。
虽是穷苦出身,可顾知问自小便居家苦学,鲜少出过远门,哪里见过这种阵仗,不免面色瞬间变得惨白。
独孤绝一咬牙,将那轱辘一脚踢飞。
“鸣退兵鼓,撤离阵地!”他厉声下令,一把拉起顾知问便徐徐向后退去。
杀红了眼的将士听到退兵鼓阵阵传响,不免眉头一舒,狰狞的面目一阵放松,纷纷回了神色。
待退至安全之地,独孤绝下令清点,才发觉三军死伤过半。
他抬眸看向远处的大雪覆盖的城楼,神色复杂。
此战已然打了两年,同敌军僵持不下,眼见又是年关,将士们不得归家,精神紧绷,这才有了炸营之象,可若是将士们再如此紧绷下去,下一次炸营怕也无可避免。
可援军不至,敌我悬殊,他不敢赌一把出城迎战。
他身后乃是盛朝战力最胜之师,倘若输了,便会一溃千里,临安便是狄人囊中之物。
可是如今,箭已在弦上。
独孤绝不免垂眸看向顾知问。
此时顾知问垂眸紧紧搂着湘雅,小腿仍抖个不停,显然惊魂未定。
方才拔营来得仓促,他来不及收拾,一股脑抱起湘雅便冲了回来。
独孤绝见他这般模样,立即怒从心生,一拳狠狠打在他肩上,咬牙切齿道:“男子汉大丈夫,上了战场,抱着把琴算什么?”
说罢便要来夺他的琴,却见他眼神顷刻间锐利起来。
“将军有何怨气,自有顾某折罪,何故怪罪一把琴?”他一抬眸,神色中一阵阴冷,护琴的手不禁抓得紧了几分。
独孤绝见他回了神,便松了口气,一收面上怒意,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愁思。
“顾兄恕罪,方才某也是不甘你沉糜梦魇,欲将你唤醒罢了。记得前日你曾说得退敌妙计,如今可否再说与我听听?”相比先前,他语气谦逊了不少。
顾知问徐徐叹息,忆起前夜自己冒雪求见献策,却被独孤绝以“援军未至”为由拦了起来,心底不免一阵惆怅。
可如今形势危机,也不容他埋怨,便将行了军礼,对他缓缓道。
“禀将军,此番大敌四围,为今之计唯有尽早撤退,方有再战之机。而若要退,须得舍小保大,将一支敢死队伍自山脊而出,诱敌穷追,将军可率大部从山谷处逃出,兵分九路,莫要引人注目。”他面色严峻,眼神中透着几分寒意。
独孤绝眉间紧锁,舍少保多乃是兵家常事,可真要决择,未免太过残忍。
“顾兄,在出征前,我曾对天起誓,要将将士们一个不落地带回临安去,可如今确因着我的犹豫全军死伤过半。”他回眸看向南边,那是临安之所在,眼底闪了泪光。
忽见一声嘹亮的号角,那是敌军进攻的号角。他终于不再犹豫,眼神瞬间凌厉起来。
“如今,便让本将一人,以一敌百,充了那支敢死队,大军撤退之事,便交于你了。”独孤绝拍了拍顾知问肩膀,眼神中尽是决绝。
未等他出言阻拦,他便飞身上马,破空而行,在马背上系上一只木桩,拖拽在地,策马独行之时便会扬起阵阵沉沙,远远看上去就好像有数人同行。
渐渐地,军中响应独孤绝者频频而起,将士们视死如归,数十人带着木头策马扬鞭,在暗夜中仿若数千人,足以欺瞒敌军。
“将军不可,主帅若亡,其师必败啊!”顾知问神情慌乱,不忍跪倒在地,将独孤绝的千里驹顿然拦在身前。
“将军若执意而为,便从顾某的尸身上踏过去罢!”顾知问厉声一唤,将下唇咬得发白。
谁知独孤绝竟拉着良驹后撤一步,拽紧缰绳,良驹一跃。
顾知问猛然闭眼,再睁眼时,独孤绝便已从他头顶一跃而过。
“顾兄,记得帮某给拙荆带句话,就说某此生忠爱两难,不能陪她白首了,九泉之下,某会看着她……”说着,他嗓音里带了哭腔,想必是赴死之前忆起牵挂,难免不舍。
可他并未勒马,反倒仰天高喝:“兄弟们,为了身后阔土,为了父母妻儿,一会儿见了敌军,能拉一个垫背是一个,九泉之下,再与兄弟们开怀畅饮!”
说罢,诸将高声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