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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上眼重重吐出一口气,勉强收敛紧绷的眼角眉梢,控制着视线不再向显眼的那处汇聚。
他收回目光,双目偏要看向别处,即便与那处偶有交集也一带而过。
绝不多加停留片刻。
远处小姑娘似乎根本没注意讲话者这过分明显的场内焦点,眯起眼睛和旁边的男生说说笑笑,小表情是轻飘飘的活泼。
谢极由喉结骤滚,半句话顿时卡在喉咙。
深呼吸下,讲话速度肉眼可见地慢了下来。
他忽地忆起,从前每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都会发自内心展现出诸如此刻的如花笑靥。
乖巧又娇甜。
他当初所料果然不错,最后小姑娘还是如他曾经预言的那般清丽可人。
绒绒的睫毛下漂亮的眸子像是会说话,柔婉的鼻唇下笑意盈盈,眉眼灵动。
即便距离很远,会场内的灯光也仿佛会筛选追随,全然打在她线条流畅的身体上。
美的发光。
只是他再多看已是某种程度的冒犯。
发表讲座对谢极由并不是什么难事,尽管毫无准备又心绪不稳,标准的发言模板和专业知识也都熟门熟路。
下方听众席内,举着手机的听讲者相机吵吵闹闹,神色激动不已。
谢极由忍不住想要皱眉,瞧瞧这架势,闹腾腾的跟熊猫繁育基地里被参观国宝又有什么区别。
台上,讲话者清隽优雅,不动声色维持体面。
台下,听讲者漫不经心,笑盈盈全然未留意。
谢极由捏着话筒的手骨微微用力,目光有点幽暗的冷。
心情低落明显。
掌声雷动经久不息。
讲座结束来的格外迟延,谢极由往提前备好的休息室走,拒绝了学生们来找他五花八门的夸张请求。
会场听众散尽。
张院长推门进来,和蔼寒暄:“极由啊,怎么样,今天感受到学弟学妹们对你高涨的热情了吧。”
他现下心情着实算不得好,不过面对恩师仍旧将就好语答话:“我需要那热情吗?”
“诶”,张院长摇摇头,对这小子的说法表示不赞成,“话可不能这么说,你可是他们学习的榜样。”
他怕这小子没谱,千叮咛万嘱咐:“以后再来可不能瞎说乱话,就你一个不省心的我当年就足够头疼。”
“若是人人学你”,张院长嫌弃地撇嘴,“我这院长怕不是就当到头了。”
张院长终于有个机会抒发怨念,“要不是你成绩好,院里还指望着你,就你小子这臭脾气——谁能受得了你这尊大佛。”
“我这脾气”,谢极由勾起抹苦笑,缓缓重复,“很糟糕吗?”
这话问的,实在不是意气风发的要和你唱反调。
相反,全无反话之意,反而有种,对自我的深刻怀疑和检讨。
和他搭不上边的怅然和失落。
倨傲的语气一改,张院长又怎么会执意说心头肉的不妥。
况且他纵然嘴上嫌弃,心里可把他宝贝的紧。
上下几届都不见得能出他这么一个,说出去能倍儿有面子的,他还巴不得哄着供着。
甚至有顺势成为忘年交的趋势。
“你这小子今天是怎么了”,张院长亲昵地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想来想去,还是给了他个不怕他翘尾巴的极高评价,“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们还不都心甘情愿供着你这尊大佛。”
谢极由笑得无奈,呢喃脆弱又颓然。
“又不是所有人,都理所当然该供着我。”
自此,天之骄子低下头颅,卑微到尘埃里。
谢极由倚着靠背,双手紧握,喉结不自觉的轻滚。
他原以为的在困境中拉了他一把的感激,和不自主的依赖交织,对她的不同和关注多来自于她当年无心帮助的善意。
奈何真当她身边多了男生陪伴,他才突然意识到,他想要的远不止这些而已。
如若追溯源头,他自己都觉得他或许真不是个东西。
心意来的后知后觉,谢极由闭目攥拳。
这次,窗外的雨滴声响没能盖过他理智崩塌的心弦。
今非昔比,谢极由早已锻炼出了纵使雨天,哪怕再心神不宁,姿态尽失,在不想与人泄露弱点时也能尽可能端住个波澜不惊的固定神态。
最不为人知的缺点被掩盖,无事离开的院长正好错过了他鬓角一滴灵活隐匿的汗珠。
谢极由还一动不动在原味坐着,划开手机播出了个对话频繁的号码。
姚旭安接通的快,担忧发问:“你在哪?”
“礼堂。”
听声音倒是没有料想中的糟糕,姚旭安急切少了一些,“等着,我已经到门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