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来,一色阁一直都安怡静寂。
日出无人,日落也无人。
前院种着十几棵不名贵的树,既不繁茂葱荣,也不花团锦簇,只一味地向着高处生长。虬枝弯弯曲曲地向上盘旋,远远望去张牙舞爪,成狂成魔。
昆山的平竹苑虽也静谧,却是个清雅温润的地方,她这里是静得叫人发怵,背后生凉。也不知道是她的性子给这地方染上了一丝神秘,还是这氛围使得她越发冷情乖张。
后院有一方不大不小的花田,不种花却种了许多草药。
楚缨楚神医每年都会送来一些。无澜对医术一窍不通,满园的草药甚至都不认识几根,更不用说那些繁多冗杂的养法,于是干脆放养,叫它们自生自灭。
楚缨心疼自家名贵草药,每每气得跳脚,大骂暴殄天物,该遭天打雷劈。可第二年还是一根筋地非要将那花田填满才甘心。
天已经大亮。
院子里朗声大笑的,低声细语的,应有尽有。
大师兄宿明刚回来便钻进剑炉,打发徒儿成音来一色阁报到。
二师兄少虞是担心无澜受伤做不了重活,叫裴俶过来帮衬。
昆山师兄更是留不住徒弟,人家主动改换门庭。
她一个徒弟也没收,却一下子“抢”了三个师兄的得意门生。这三个徒孙辈的人物全都聚在这里,熙熙攘攘,人影晃动,吵得她头疼。
无澜不禁皱了皱眉头,还以为自己进错了家门。
“如今你成了小师叔的徒弟,日日与她相对,少不了写写画画。要是她瞧出从前那些书都是你替我抄的怎么办?”裴俶整个人瘫倒在石桌上,以手覆面,悲痛欲绝。
“她知道。”
奚云亭淡笑着,短短三个字吓得裴俶一个激灵滚下来,眼神惊惧。
“什……什么时候?”
他略想了想:“抄《醒州志》的时候罢。”
裴俶抽动嘴唇,气得说不出话。
那《醒州志》可不就是第一本么?你说说,云亭师弟早都知道了,干嘛还继续帮他?不,害他嘛!
嗐,现在哪里是责怪师弟的时候,他哭丧着脸:“师叔怎么知道的啊?”
“字如其人。”
一旁的成音早已绷不住笑出声来。裴师兄的字嘛,歪歪扭扭,潦草随意,怎么能跟云亭兄比?
裴俶被笑恼了,不敢招惹奚云亭,只能拿成师弟撒气。
二人玩闹间见无澜缓缓过来,乖乖站好,一齐道了声“师叔”。
人的生命还真是顽强,明明昨夜已经毒入肺腑,今天还能强撑着身子出门。
酒虽醉人,却有解酒之药;身上的伤掩得了一天,却奈不过日日蚀骨。
无澜越过奚云亭,朝成、裴二人问道:“最近在学些什么?”
“化坚之术。”成音从身后取下一剑递过去。
“火候不够,成色不足,一般的好剑无非胜于硬度与利度。你这原铁并算不上好,炼成这样也很难得了。”
无澜捧着他铸的剑,用手轻轻拂过剑身,细细看着刃上的纹理:“去照着《古剑记》天谴古剑的制法试试,将剑炉温度烧起来,再将剑放进去,重熔再造,将铁中的杂质按古法所说除尽。”
成音领命,收剑去了藏经阁。
“你呢?”
裴俶挺直腰杆:“抵天梯!”
她指了指院中的几棵树:“攀上去让我瞧瞧。”
那树虬枝盘旋,落脚之处很多,对他来说并不算难。
裴俶提了一口气从树下直奔向树梢,借着枝干之力,脚下一蹬,肩上一松,几个闪身间已到顶端,打了个口哨又纵身跃下,在无澜面前嬉皮笑脸:“嘻嘻师叔,怎么样?我还挺厉害的吧!”
“叶子本就少,你是要将它震秃么?等你学到你师父的三成功夫,再学他的混账罢,现在还早得很。”
抵天梯是上乘轻功,妙就妙在轻巧上。裴俶动作大力笨重,只能说是有其形而无其意。
无澜立起足尖,稍稍蓄力飞上了最低矮的枝杈,足跟向下一顿又抬起,一个起跃便盈盈地落在上方的枝子上。两根树枝纹丝未动,叶子也没落一片儿。
她飞身而下,理了理衣裳,用指尖的一粒细石,将粘在裴俶发上的枯叶打落。
“从今日起,每日如此奔袭五百次。”说罢,扬长而去。
“小师叔是恼我叫你替我抄书吗?怎么这样残暴!”裴俶戚戚然,觉得生活一下子失去了希望。
“她要是想罚你,早就罚了。是不是你又做了什么错事,惹她生气了?”
裴俶闻言,果真眯着眼想了一想,随后惊恐地瞪大双眼:“我……我一高兴,就……就传了小师叔的谣言!”
里屋,无澜坐在案前,捏着支细毫,凝神看着眼前摊开的一幅画稿:三寸长的银簪子,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