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台帮帮主何簇一走进来,小厮便搬出黄檀木的桌椅,甚至还为他新沏了壶冬碧银钩。
韩盟主对武林一视同仁,就算心中分出了远近亲疏、三六九等,待人接物上也绝不厚此薄彼,山庄的下人们深谙其道,一个比一个机灵。
何簇,章台帮大弟子出身,年轻时曾追随赫赫有名的赵焕将军,纵横沙场十数载。后来,赵家因私通敌寇,满门抄斩,他又回了章台帮,接任帮主之位。
章台帮的人几十年来从未参加过武林大会,他们老帮主与项霄之间有过节,曾下令徒子徒孙不得踏进承命山庄一步。今天不知哪阵风将他吹了来,真是稀奇。
人们正纳闷,一位覆着面纱的女子款款而来。她追上何帮主的步伐,亲昵地挽着他的胳膊。
哦!原来是鼎鼎大名的衢国夫人!
她本是朝廷送与北原的和亲女子,多年前北原战败,牧仁王应了她的要求,将人送回大豫。
从古至今,她是头一个去而复返的牺牲品,朝廷也不知该如何处置,只封了个衢国夫人的名号,赐百顷良田以表彰其忠勇,简简单单将人打发了。
此女生性放荡,水性杨花,豢养面首,与武林多位顶有名的高手粘染不清。那些有头有脸的男子大多都以身败名裂为结局,很是悲惨凄凉,可一个个不信邪的男人偏偏前赴后继,拜倒她脚下。
“难怪啊,原来何帮主也被这妖女迷了心窍!”
“红颜祸水,害人不浅。章台帮的清誉恐怕要被她毁去了。”
“哎呦,这种事情还是别提了吧,省得惹上一身腥臊。”
他们嘴里骂着,眼睛却很诚实,猥琐的目光粘在衢国夫人若隐若现的面庞和丰满的胸脯上,甩都甩不掉。
伪君子!真虚伪!还不如那些与她厮混的真小人呢!楚维气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她把手绢扔过去,稳稳砸住那个最为油腻的男人:“口水都留下来了,还不赶紧擦擦。”
“你!”他又羞又恼,一把扯下头顶的绢帕,手已经摸到腰刀把儿上。
无澜觉得吵闹,扭过头去寻找噪声来源,不耐烦的目光刚刚扫过来,他们便一个个低下头,噤了声,盯着地上的一行蚂蚁假装无辜。开玩笑,这临渊小师叔谁开罪得起?
“拿着手帕的那个,你过来。”
男人身躯一震,不情不愿地挪过去。
她冷着脸,用两根指头把手帕拈出来,稍一用力就给碾成了碎片:“我妹妹的东西,还轮不到你来碰。再有第二次,哪只手碰过就废哪只,听明白了吗?”
声音不大,却足以叫涉事的几个人听得清清楚楚。他们没有脸面再待下去,夹起尾巴灰溜溜地离开了。其余嚼舌根的男男女女也慢慢消停下来,很快将妖女抛至脑后。
楚维曾写过一本《北原夫人传》,对衢国夫人的了解比寻常人要多许多。一个弱女子在远离故土的异族,活得能有多轻松?她因美貌受到宠爱,也因美貌遭人嫉妒,被北原王的一众小老婆们剜去鼻子,只好用木雕做了个假的,终日青纱遮面。
她在北原时倍受歧视,后来又顶着大豫人的异样眼光,毅然决然回到中原,实在是不容易。退一万步讲,男女之事岂是一方之过,男未娶女未嫁,一个愿打一个愿挨,怎么所有的骂名全叫女子承担了?
她忍不住辩驳两句,可也明白这样的观点是多么惊世骇俗。姐姐向来护短,楚维好使小性子却也知道分寸,不愿再多生事端,忍不住也得忍。
再看台上,冯周二人愈发焦灼,但无澜隐隐瞧出周流的颓势。她不禁讶异,冯黔的武艺的确不俗。
周流一直采取攻势,他本来是个性子慢又极其保守的人,却被冯黔滴水不漏的防法逼得急躁起来,手下渐渐乱了章法。
他不禁回忆起当年最后一次与师弟交手的情形。那时候冯黔跪地告饶,恳求他高抬贵手,不要将他逐出门外。他出于上位者的嘲讽,允诺若能胜他便既往不咎。
冯黔当时还年轻,火候不够,他仗着武艺远在师弟之上,将他凌虐得体无完肤,狠狠羞辱一番赶出师门。可如今再见,自己的功夫虽有长进,比起曾经的手下败将来竟也没有半分优势可言。
周流心中思绪繁杂,隐隐不安,决心使出参差双鞭的独门绝技“双伤扣”。“双伤扣”讲究长鞭环颈,短鞭绕兵刃,左右开弓,将对方死死锁住,等筋肉尽烂之后,再凭借鞭子的巧劲儿将人拎着抛出。
这一招伤人又伤己,若是鞭子击中的人或物被注入更强的力,用鞭者则会被反噬。而且一瞬之间要将全身内力注入鞭中,将其余部位赤裸裸地展露在外,本就不怎么高明,因而此招唯快取胜。
周流将鞭子一晃做了个假动作,绕过三叉戟,直锁冯黔的咽喉。
长鞭质软,遇皮肤而粘,鞭子迅速绞着收紧,他一下子涨红了脸,呼不上气来。
周流见上招得手,瞬时又恢复了气焰,急急将短鞭打出去。短鞭质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