娴皇贵妃的荔枝宴设在了十天之后,以新鲜荔枝制作的佳肴如流水般到了席上,诸如荔枝虾球,荔枝银耳枸杞盅,荔枝酿肉,八宝荔枝,荔枝凉拌秋葵,荔枝甘露、竹筒荔枝球、荔枝木烤鸭等等,不枚胜举,乾隆品尝了各色菜式,清而不淡,鲜而不俗,赞不绝口。
乾隆是个爱附庸风雅的人,兴致来时,又命在场的人以席上菜式作诗,要知道后宫妃嫔多数于文墨之事并不精通,属实叫人为难,最后是夏雨荷规劝一番,才改成了给菜式取一些雅名,不论诗词歌赋、成语俗话,只要合乎规矩皆可,譬如荔枝银耳枸杞盅,添上酒酿,一枚雪白荔枝,配上鲜红的枸杞,加上同样雪白的银耳,清甜可口,岂不是雪里犹能醉落梅?竹筒荔枝球则是苔枝缀玉,荔枝凉拌秋葵,因着秋葵切面状似星辰,拟为满船清梦压星河,八宝荔枝是香梦沉酣,荔枝木烤鸭则是鸿雁来宾,一时间席上红飞翠舞,玉动珠摇,各方尽兴,好不热闹。
乾隆仍意犹未尽,特意颁下恩旨,自此,荔枝宴便和重华宫茶宴一般成了宫里一年一度的惯例,养生怡情,共享天伦。
时光飞逝,已是酴醾浓阴,长与花为期,韶华胜极,仲夏的日光遍洒宫城,空置了三年的后宫宝座终于迎来新一任的主人,庚午年八月初二,乾隆诏命大学士公傅恒为正使,大学士史贻直为副使,立皇贵妃那拉氏为皇后。
皇后当年入潜邸为侧福晋时,便是八月初二,乾隆选在这日行典,未尝没有缅怀旧日时光,期盼嘉庆与时新之意,那拉皇后心中亦是感怀,二十多年的夫妻到如今,方才有鸾凤和鸣的这一日。
八月初二也同样是紫薇的生辰,然而后宫都在忙碌着立后典礼,乾隆、太后、夏雨荷皆是抽不出空给紫薇过生辰,就连紫薇自己,也要跟着兄弟姐妹一同参拜,朝贺新任的皇后。
时近入夜,月流辉,花弄影,皇城内庭燎烧空,火树银花,宫宴上丝竹和鸣,人声喧阗,正是天家盛世,歌舞升平,一派繁华气象。
酒阑宾散之际,紫薇在一众宫女嬷嬷的陪侍下出了重华宫,从东侧的廊庑走出来一个小宫女,给她请安之后迅速离去,一切看上去都无比正常,然而紫薇手心里不知不觉多了一张小字条,悄悄打开一看,雪白干净的素笺上,熟悉的字体挺拔秀逸:来,老地方等你。
彼时的容端正独立于浮碧亭附近的曲桥上,默默注视着水面跃动的光芒,就连岸边的花木都被漫天灯火映照的晶莹剔透,如星如月,他在等一个人。
跫音毫无征兆地响起,自花丛背后探出一个娇小的身影,在繁花和流光的映照下,她整个人凸显出一种蜃气楼台般的美丽,恍若微风轻拂水中月,容端循声望去,目光不由自主地停了一瞬。
紫薇四处张望,确认了没有其他人之后才出来,笑道:“我可是找借口溜出来的,你有什么事,可要快点说,不然回去嬷嬷又要唠叨我了。”
容端唇角勾出一丝温柔的弧度:“今儿是封后的好日子,但于我而言,更重要的是你的生辰。”
说着,他抬手指向远方,在茫瀚夜空和明净水天之间,忽而升起了漫天彩光,开出了无数朵清艳秾丽的紫薇花,随后变换出无数鲜活的画面,是飞雪连天,亦或是凤舞九霄,回旋聚散,俨然是一场瑰丽而华美的奇景,横贯天上人间,
紫薇不是第一次看烟火,但眼前的瑰丽场景依旧让她惊喜异常,容端站在紫薇身边,一瞬不瞬地凝视着她明媚的容颜,斑斓的光影在她眼中不住的闪烁跃动,对他而言,似乎比这漫天的璀璨更引人注目。
她望着烟火,而他望着她罢了。
刹那绚烂,稍纵即逝,她回过神来,快活地眨眨眼睛:“你专门叫我来,只是让我看一场烟火?今晚本就有烟火庆贺皇额娘封后呢,你这借花献佛也未免太顺理成章了。”
她言语俏皮,容端笑意微深:“我买通了灯火妈妈里,额外加了一些东西,不违反宫中的规矩,也不会引人注目。”
“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何况,我叫你过来,也只是想让你知道,那万千璀璨中,有一份是独属于你的。”
少年的话散在风里,轻盈似微尘,落在紫薇心里却如铭刻一般。
“你想通了?”
“嗯,想通了。”容端仰头望着天上那一弯上弦月,神情释然,笑意渐渐漫入眼角,“额娘和你早就把答案告诉我了,只是我自己一直拘泥于此。”
紫薇只觉得容端脸上的笑意已然由心而发,似乎连怀淑公主去世后笼于周身的阴霾也随之烟消云散了,而那弯上弦月也俨然成了一双含笑的眼睛,那温情的目光,落入辉煌而璀璨的灯海中,仿佛百川入海,天河泻梦。
立后庆典没过多久,乾隆奉太后车驾,携着后妃及子女,王室宗亲等前往热河行宫驻跸,待金秋时节,便起驾去木兰围场行围狩猎,在热河行宫的这段时间,乾隆接见蒙古王公、处理朝政,忙的不亦乐乎,闲暇之余,还不忘督促皇族子孙们操练骑射。
午后的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