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 病愈(1 / 3)

郭霁这一病来得猛烈,终日高热不退、浑浑噩噩。她也不感到如何难受,只觉自己身子轻似鸿毛,柔如细丝,凉如秋水,仿佛游荡于缥缈虚空无何之乡似的,不言不动、无知无识、无思无绪、无悲无喜。那病中之乡,也无房舍城郭,也无动静万物,亦且并男女老幼并鸡犬禽畜,灰冷冷、白茫茫的,裹在无边无际的云气之中。此间并无风景变幻,又无万籁声息,似若万世之前就在,又似千载之后不改。

她就这样也不知飘摇游荡了多久,忽一日心里有些明白了似的,迷迷糊糊念起自己本非此间之人。她原是有父母亲族、故乡故土的,如今不知为何来了这里,不知家中怎样了,于是便起了归去之心。

谁知一旦有了知与识,便也有了忧与痛。她当初散了心神任由身心无着、随意漂浮时,并无痛苦。如今想要挣脱归去了,却又因不得其志而倍觉难受。

她想要挣扎而出的心思越是强烈,便越是觉得浑身虚弱,没有一丝力气。更兼时刻涌上的滚热,仿佛烈日焚烧、沸水蒸腾般苦楚。她奋力了半日,并无尺寸之功,却因这用力太过而觉连骨头都要烧酥了,碎成渣。她想要翻一下身,摆脱这酷热,却发现身子重如千钧,使尽了气力也动不得分毫。

随即一层一层荡上来、涌过来的疼痛漫卷了四肢百骸、发顶指尖,身上没有一处是不痛的。

就在这热辣辣地难当痛楚中,她对周遭渐渐有了知觉,隐隐觉察到有粗糙糙的手指搭在她的手腕上,虽然那触碰犹如隔了千万重似的,虚浮浮、木敷敷的不真实,可她确实觉得终于——终于如即将溺死之人抓住海上浮舟一般,再也不是孤独一人了。

“哎,女公子年幼,又遭冷雨,着实凶险啊。好不好也就在这几日了。”

一声叹息仿佛隔着洪荒宇宙般轻轻输来,却唤醒了郭霁如万古混沌般的意识。她忽然就明白了那句话中的意思,心中又是恐惧,又是酸楚……

她这是病重难愈了吗?是因为那日诀别梁武时淋了雨吗?若非如此,她的记忆怎会止于那时?

难道就要命绝此时了吗?她再也见不到他了吗?她的父亲和家人又如何了?

她还有许多心事,也还有许多路要走,不能够就这样飘散了一身精气,归入了无边黑暗……

可是要怎样才能醒来呢?为什么周遭再无声息了呢?哪怕再有一丁点的声音也好啊!那样她就不必再孤军奋战了。谁能来再次呼唤她一声呢?

这样反反复复问而无果,她心中加倍焦躁,心头一慌顿时失了意识,再次陷入无边黑暗茫然中去。

待她再次醒来时,此前种种全似一梦,冥冥之境、汤镬烈火之痛、焦躁恐惧、肢体僵硬……百感百虑,一齐没了踪影。

虽然也觉得身子倦倦的虚弱无力,却并非不能动弹。不过多久都能靠在锦缎靠枕上饮些温热汤水了。

等她这一问,才知她病了已有七八日。

“娘子这一病可着实吓人。”阿容喜笑颜开,“水米不进、不言不动,就这样高热不断,硬挺挺睡了七八日。”

“可不是吗?医官请了没有十起,也有八起了。他们众口一词说大约是不得活了。”郭芩也在旁边道。

阿容听她说的不入耳,却因身份不敢制止,忙笑着弥合:“到底我们七娘子福寿绵长,化险为夷了。”

郭霁暗自一思忖,其实不过七八日,怎么觉得仿佛一生一世似的?

“你说你,好好的怎么就淋了雨。”郭芩又是嗔怪又是心疼,“你也太贪玩了,溜出去玩也罢了,下那样大雨也不回来。你不知道,伯父这些日子忙得难得回来。一回来连餐饭也不得进,先就来看你。你病中那模样,伯父怎么不心疼?”

“父亲……在忙什么?”郭霁想起那一日她在“上林春”的所见所闻,后又求证于邵璟,知道东宫那里大约惹了麻烦。

“那谁知道呢?家中父兄行事一向如此,外面事务那是从不令我们知晓。我总要听别人说些趣闻密事,才对自家事略略知情。时常永安县主她们几个都笑我,说我们家中现放着与闻机密的人,必然是装憨。”郭芩正漫不经心地说着,见此时阿容出去催促郭霁的汤药,便凑过来低声道:“你病着的这几日,倒果真有些大事。”

“什么大事。”郭霁心中一跳,许是大病初愈,身上虚弱,却显不出什么情绪。

“此前梁家遇祸,朝中人都猜测晋北必然有事。这次北狄入寇,就有人猜着晋北营必然会与之暗通款曲,北狄也急于寻求同盟。鉴于京中梁家的形势,梁家留在晋北的势力害怕朝廷牵连,定会伺机反了。”

郭芩说到此处,便故作神秘的一笑,郭霁不由紧紧抓着靠枕向上攀了攀,身子便挺直起来。

“看把你急的。”郭芩笑道:“你不会是担心梁家那小子吧。我就说嘛,你便是贪玩,也不该淋那样大的雨。你实话对我说,是不是去见梁家老四了?”

郭霁倒不急着辩白,只虚浮浮笑了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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