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位大师究竟是真是假,但能让府上下人听候他差遣、夜夜点着蜡烛在府中巡游,必然不会是单纯的江湖骗子。起码有些手段,能骗得老爷子或是大少二少的信任。
然而他死时,棺前却只有一徒弟留守,而那天那位徒弟脸上的悲伤的确不似装出来的。要么是大师平日里偏心太过,只有一位徒儿是真心信服他;要么便是他预料到了自己的死讯,特意让其他亲眷徒弟先行离开,以免惹祸上身。
而财物的失踪也是如此,要么是有人为财行凶,要么是大师让离开的人将财物带走。而李府报关之后,官府只是将大师的尸身带走,并未封锁李府,可见为财杀人的可能近乎于无。
说到这里景柠顿了顿,说出了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困惑:“既然他早已预料到了自己的死于非命,总该留下些什么痕迹才是。即便是甘愿赴死,若只言片语和信物都没有,难说他的徒儿们不会升起为他报仇的心思,搅和的到处不得安生。”
洛屿听完这一长段,重点却并不在大师身上,而是反问:“你怎么看?”
“嗯?”景柠疑惑抬头,“我方才不是说完了吗?”
“殷夫人那句话,”洛屿紧抓不放,“有的人,心中有事心中有人,做的事选的人却并未从心而为。你怎么看?”
“人生在世不称意,十之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身不由己的多了,这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景柠有些奇怪,洛屿怎么和这句话杠上了?
洛屿眼神一暗,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了口气:“倘若你是因他人身不由己的选择而被影响的人呢?”
景柠两手一摊:“讨债。一刻千金,耽误了我多久,就赔多少。赔够了一切好商量,赔不够……总有法子让那人赔够的。”
“若是那人家中遭难,赔不起了呢?你会在那里守着,待他赔付足额后再行离开吗?”洛屿睁开了一只眼,迎着烈日看向景柠。
此时的景柠身上就如一尊神像摸上了金粉,太阳下熠熠发光:“专事要由专人做,我哪有那功夫。雇些专做这行人盯着,钱讨回来我们五五分成也行,赌的是口气。”
洛屿没再开口,景柠反应了过来,这怕不是在说自己?王爷心中有个美人青梅,到头来却娶的是云予鸢。
景柠眼珠一转,笑吟吟地凑到了洛屿面前:“王爷啊,你我春宵一刻,你觉得可值千金?”
洛屿面色一变,向后躲闪时腰抵在了树上,慌乱之下左摇右摆摔到在地。
漫天飞尘平地起,溅尘扬土的洛屿却只是盯着景柠:“不值。”
洛屿此时显得毫不在意不染尘埃的自己身上脏兮兮的。可有可无地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盘腿坐在了方才摔倒的位置,朗声重复:“不值。”
“嘁。”景柠自觉没趣儿,想转身坐回石凳上,低头却发现袖子不知何时已被洛屿扯在了手中。
“你我并无夫妻之实,”洛屿眼中带着她看不懂的急切,解释时又突兀的蒙上了一层泪花似的水雾,看起来可怜又委屈,“我们不曾有过肌肤之亲。况且,值与不值,当是由姑娘您定的。”
许是被太阳晃的眼睛受不了了,洛屿缓缓移开目光,手中也松开了景柠的衣袖:“姑娘,不必担心。”
气氛逐渐尴尬,景柠叹了口气,将谈话扯向别处:“倘若您与您的意中人一朝得见,她发现您身边有了旁人,怕是有缘也会变无缘。”
洛屿低下头没再说话。
景柠继续道:“您不若与我透个底。我口风紧,断不会传出去叫旁人也知道。这样到了那一天,我也好与你那意中人解释清楚,省得你们生了误会,显得我也颇像那棒打鸳鸯的恶人。”
洛屿此时清醒了,利落起身,双手撑在石桌上,将景柠罩在了自己的影子下:“你想卷铺盖跑路?”
景柠被他环在双臂间,气息交融间不免觉得很有几分尴尬:“这又是怎么说呢?我这不还是为了王爷着想吗?”
洛屿和她对视着,眼中竟也透露出了几丝茫然,拒绝的语气却很是坚定:“你口风严?巧了,本王也是。至于你婚约,我与你父亲有个约定,不出卖盟友是本王底线。你若实在好奇,不若那天回云府问询吧。”
打太极?景柠双眼眯起,伸手将洛屿束发的发冠取下。三千青丝如瀑垂下,她伸手把玩着,向头发的主人道:“既然王爷的约定是与旁人,那为何不直接迎娶旁人?非要搭上个无辜做什么?”
洛屿:“……是你自己缠上来的。”
“哦,”景柠拉着他的头发打了个结,“王爷不打算为我请上一块牌匾?替父嫁人,当是能写进二十四孝中名留青史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