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黑暗尤为浓重。
青叶客栈的伙计和老板被急促的拍门声惊醒,连忙爬起来去开门,不开不要紧,一开吓一大跳,门外站满了军爷,二话不说把门大剌剌推开,伙计被巨大的力量推的一个趔趄,摔到老板身上,“哎,各位爷……”
只见为首的一人领着十几个穿着盔甲的士兵鱼贯而入,挨个房间搜寻。
“军爷,使不得啊,有话好好说。”老板急的大喊。
一盏茶后,张耀光带人查完了所有的房间,搜查结果无一例外是“没有找到。”
他一把抓起伙计的衣领,恶狠狠逼问道:“昨夜分明有三个女子到你们店里投宿,说,人去哪儿了?”
伙计战战兢兢,“是、是有这事,她们交了房钱,就、就就上楼去了,直到闭店我也没见过她们下楼。”
闻言,一个亲卫兵惊诧道:“难道她们人间蒸发了?”
“放你娘的狗屁。”另一个扬言要教训杜柒柒的亲卫兵啐了口,“肯定是给她们逃了。”
“楼下四个守卫看着,竟然还能逃了。”
“你们两个少说几句,没见校尉正烦着呢吗。”
张耀光脸色确实无比难看,他冥冥之中感到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脱离他的掌控。
“传令下去,全城搜捕!”
为了防止风声传到将军府,这一场搜捕虽范围不小,却尽可能地减少动静,秘密进行。
乔装成平民百姓的士兵拿着线条简略粗犷,既不写形也不写意的画像敲开杜家暂住的房门时,杜袅袅深觉她这用力过猛的化妆水平,显然无用武之地。
闯进屋内的三个士兵,各拿一张极简风格的人物画,其中一个士兵还有些斗鸡眼。
斗鸡眼眼神不好,但看起来官职略胜一筹。雄赳赳气昂昂的架势拿捏的妥妥的,认认真真低头抬头、低头抬头,对着屋里的杜老太太、杜氏姐妹三人比对了半晌,最终非常自信地略过化成了如花的杜袅袅,伪装成少年的杜柒柒,怀疑的眼神定格在杜老太太身上。
杜老太太被他看的浑身发毛,怪不自在的。
旁边两个士兵面上挂不住,提醒道:“这老婆子应该不是吧。”
“我还能看不出来她是个老婆子吗,我这是言传身教地告诉你们,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是是是。”
三人调转方向,一个在前,两个在后,往另一个房间走。
“站住!”斗鸡眼招呼前面路过的男子,亮了亮守卫军的腰牌,拿起画像仔细对比。
“我是男的!”被拦住那人申辩道,“这画像上的分明是女子。”
“我怎么知道你有没有女扮男装。云州城的话本里最流行的就是这个。”斗鸡眼言之凿凿,“带回去,细细排查。”
“冤枉啊,冤枉,我真是男的!”
吵闹声被杜袅袅适时地关在门外。
程招娣从床下爬出来,劫后余生般长舒一口气,“还好杜妹妹机灵,要不我们就遭了毒手了。”
杜柒柒小脸绽开笑意,自豪道:“我姐姐特别聪明,这些人可不是对手。”
程招娣抬眸转向杜袅袅,掩着嘴止不住笑,“你化成这样,我都认不出,更遑论他们了。”
杜袅袅抖了抖柴火似的粗眉,“那还要归功于他们的灵魂画像师,若是我们告发成功,这位画像师得立头功。”
屋里笑成一片。
程招娣许久没有这般轻松开怀地笑了,哪怕处于危险之中,却一点也不恐惧,还透着股诙谐肆意。
笑过之后,冷静下来,她眉间涌上一抹忧绪,“已经过去两日了,现在想见将军夫人,恐怕难上加难。”
“倒也未必。”杜袅袅站在窗前往外眺望,赶巧似的望见一人。
那人一袭青衣坐在飞驰的深棕色骏马上,一手持缰,一手扬鞭,端的是英姿神武,气宇轩昂,马蹄趵趵,疾如飓风。
然而,一人一马洒脱从容的气势在下一瞬陡然偃旗息鼓,像是激情澎湃的主题曲突然被放慢速度,变得极缓,还被迫变了音。
男子紧夹马腹,扯住缰绳,马儿焦躁不安地停下,抬起蹄子,原地打转。
他的面前被一群人挡住,斗鸡眼带着一行人押着两个疑犯气势汹汹地挤满了整个巷子,众人吵吵嚷嚷地往前行进,速度慢吞吞,浑然不知阻碍了陶玠的去路。
“这家客栈已经排查过了,再去下一家。”斗鸡眼大声道。
陶玠皱眉望着这群人,对眼前的情况些许无奈。
杜袅袅看的想笑,这斗鸡眼真是越看越顺眼。
她绰绰约约地倚着窗棂,居高临下、风情万种地望着陶玠,就像招呼西门庆的潘金莲,“兄长,兄长!”
这声音听着怪熟悉的,陶玠以为自己幻听了,这么喧闹的环境里,他竟然听到了杜袅袅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