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狩之后的大朝会,是云国的官员们最后一天上班的日子,普通的京官们参加完大朝会就放假了,四品以上的官员们参加完晚上的晚宴才算正式放假。
云国崇越二十七年的大朝会格外地不同,史书记载:“崇越二十七年腊月廿四,吾皇云楚见公、卿、将、大夫、百官、宗室,万人以上。会毕,着御前行走禀冬狩太女遇刺事宜,削皇次女公主位,夺封邑,罚俸五年,禁足半载。余者夺职,流三千里,亲人不究。”
会见完百官,宣布完对诸多参与者的惩罚,云皇已经很疲乏了。看着云琼苍白着一张脸被搀下去,心里颇为不忍。这个孩子跟云玥不一样,是他看着长大的,确实颇为宠爱,把她惯成这样他有很大的责任。没办法,云玥太优秀了,云国需要这样的太女来领导着走向更好的未来。大朝会散去之后,云皇又撑着见了赵国公,一直扮演透明人的赵国公受宠若惊。云皇也没有说许多,只是问了他赵彦已经及冠为啥还不给他申请世子之位的原因。赵国公匍匐在地,诚惶诚恐道:“臣文不能安天下,武不能安边疆,恐受之有愧。”云皇点点头,感觉自己实在撑不住了,让他退下了。
云玥听到下属汇报的消息,什么表情都没有,整张脸沐浴在冬日的阳光下,眼睛微闭,神情很是放松。听完汇报,云玥挥退了下属,闭上眼睛继续晒太阳。手臂的伤口开始愈合之后,云玥终于不再套着赵彦宽松的里衣,穿上了她自己的衣服,粉色的长衫,外面罩着淡黄色的大氅,除了脸色苍白,走路不太利索,其他恢复得还不错。慢慢的,一双修长的手陇上了她的眼睛,来人身上一缕淡淡的山间青草香。云玥轻轻一笑,将脸在他的手上蹭了蹭。来人很是受用,继而轻轻地慢慢地捧住她一整张脸,然后云玥就感到唇上面印上了微凉的另一张唇。他在云玥的唇上轻轻碾了碾,似是不够,又轻轻地咬了一下才松开。
云玥睁开眼,逆光看着王越之有点模糊的脸,笑道:“你把你的三弟带进去了,你回去得被家法伺候了吧?”王越之一边在她旁边坐下来,一边说道:“谁让他不长脑子。我娘会说什么的我都能猜到,这么多年,早习惯了。”他跟云玥一样,从小都没有在近亲身边长大,对于亲情这种东西,很生疏,早些年还有些不忿,现在都释然了,强求不得的就算了。
双手缠上他的胳膊,云玥靠上他的腿,轻轻道:“嗯,我知道。”
王越之没有待多久就走了,他被派出去办事直到冬狩才回来,又遇到云玥遇刺,基本都是在衙署休息的,没有回过一趟家。虽然知道回去会面对什么,但只要他还姓王,他就没有办法完全脱离他的家族,不到万不得已,他还是要多提醒他们谨言慎行。皇帝已经隐隐对世家表现出不满了,这也是他和云玥虽有婚约,却久久未被提上日程的原因。
王越之走了没多久,赵彦就回来了,他是去护国寺给他母亲的长明灯续了香油钱。因为时间充裕,又去店里裁了一些纸,买了些笔墨纸砚。他先放下东西,然后过来问云玥要不要进屋休息,被拒绝之后,他就在她旁边摆了个小桌子,磨了一些墨,开始写春联。云玥本来是闭着眼睛的,闻见墨香,睁开眼就看见赵彦抬着手腕笔走龙蛇写春联,他一身天青色的外袍,袖子束起,腰背挺直,神情淡漠不失温和。他写的字根骨飘逸却不显得轻浮,刚健柔和并济,是一手好字。她一边看一边出声:“元宜兄可以写喜庆些。”赵彦手下没停,看了云玥一眼:“喜从殿下来。”云玥“嗯”了一声,就看到他上下联一挥而就:“冬去杏林暖,春来云岫出。”嗯,她感觉有被夸到。
果不其然,午后就有圣旨送到,给赵国公加了封邑,封赵彦为世子。赵彦先将云玥抱进屋,去接了旨,回来扶着她在屋里慢慢走,她的腿伤还没完全愈合,短短一段路,走得无比漫长。她不肯跛着腿走,一定要跟常人姿态一样,绷着一张脸,颤抖的手却暴露了她的痛苦。赵彦看着她额头上细密的汗珠,轻轻帮她擦掉,颇为不忍,却也没有过多干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