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真的不去看看吗?”坠玉也不恼,歪着脑袋盯着他略显苍白的侧脸:“他们有一个人好像快要死了呢。”
易云回果然顿住,“怎么说?”
“我猜的,”坠玉说:“那个人脸色似乎很不对劲啊,师兄,他们真的是同伴么?”
“与我无关,”易云回转身道,“我们走。”
坠玉弯起唇角,仰头看向天空,“走不了啊,我在这转了几圈,最后都绕回来了。”
易云回抬眼,望见几只白鸟飞掠而过,他刚醒来时已经见过这一幕。他的神色严肃了几分。
他们最后还是与书生三人同行。
那三人原先准备了马匹,过前一座山头时被土匪劫走,身上不剩一两纹银,也无干粮。
夜里在河边歇息,易云回修行多年可几日不进食,坠玉非人更不用吃东西,苦了这三人下河捉来几条不足巴掌大的黑鱼,由矮个子书生刨腹洗净,用树枝串着放在火堆上烤。
山野中无调料可加,烤熟的鱼肉浓焦苦涩,但三人已然挨饿许久,拿起来就面色狰狞地啃食。
坠玉好奇地问道:“这鱼好吃吗?”
矮个子书生正要回答,高个子抢先一步:“滋味尚可,姑娘何不来一起品尝?”
他艰难咽下小刺繁多的焦肉,面色痛苦又欢愉,在忽明忽暗的火光下显得诡异。
“我还不饿。”坠玉摆手。
她的手指细而白,指甲上不知何时涂上鲜红的花汁,晃动时如同娇俏的染边粉牡丹,看得高个子书生一阵恍眼。
坠玉对此很是满意。
她在幻境中也不忘换张美人皮,方才在师兄面前晃了半天,他也无甚反应,现在看来也不是都跟他一个狗脾气。
她收回手,瞅着他们忽然笑了,“两位大哥既然都是要赶考,那都是很有学问的人吧?”
高个子咳了两声,“自然,自然。”
她点点头,双手托腮问道:“那你们谁的学问更好呀?”
这下没人说话了,高个子的面色有些阴沉,矮个子书生低头啃鱼,一副谦虚内敛的模样。
小书童从两人身后探出脑袋:“自然是我家公子更胜一筹。”
高个子勉强颌首,见坠玉笑嘻嘻地看着他,心中生出几分莫名的古怪,又说不出怪在哪里。
他心不在焉地吃着烤鱼,矮个子书生又烤好一条,用手拍了几下递给他,“袁兄,你先吃。”
高个子身体猛地一抖,侧目一瞧那张老实憨厚的脸,像是活见鬼似的连连后退,跌在书童身上。
矮个子及时扶住他,“袁兄?”
他大力甩开矮个子的手,捂着心口急促呼吸,许久才恢复平静,“无事,心悸而已,老毛病了。”
矮个子点点头,还要将鱼递过去,却看见他未来得及收回的,毒辣又阴狠的眼神,不知所措地怔住。
易云回将这场小风波收入眼中,淡淡地垂下眼睫,拿着一根枯枝去拨动火堆。
坠玉已经枕在他腿上睡去。
绾发的玉笄与红绳拆下来收在怀里,散下的头发柔柔地盖住一半脸,圆润的鼻头被火光映得微红,呼吸间睫毛轻颤,像是寻常人家不谙世事的孩子。
三人没过多久也抵挡不住困意,打着呵欠接连闭眼。
四周异常寂静,不闻鸟虫鸣叫,只有木枝燃烧噼里啪啦的轻响。
在全然陌生的地方过夜,易云回并无睡意,他安静地盯着跳跃的火焰,留心四周的一切异动。
他想起陷入幻境后所做的梦,梦中少年的情绪是那么真实,每一次轻微的起伏他都能感知,似乎……他就是他一般。
这个想法太过荒缪,以至于立即被他否决。
渺渺……渺渺又是谁?
梦中一直不见她现身,想来也不是凡人。
“师兄……”
坠玉耳尖一动,迷迷糊糊地揉了好半天眼睛,身子翻过来,目光停在他的下巴处,“你怎么还不睡啊?”
那声音懒洋洋的,带了点难言的娇俏。
易云回心弦微微一颤,不自觉地轻蹙眉头,竟觉得这语调有些熟悉。
没得到他的回复,坠玉却不甚在意,抬手摸上他的脸,笑盈盈道:“你的脸好凉呀师兄,我给你捂捂。”
易云回扯下她的手,她又用另一只手去摸他的脸,他抬手强硬地阻挡,仍是垂眸看着火堆。
坠玉却固执地坐起来,脑袋挨上他的胸膛,两只手往脖子后探,想要抱住他。
他别过脸,捏着坠玉的后衣领将她扯开,如此重复几次,她仍是不依不饶。
易云回疲惫地阖上眼,不动了。
坠玉下巴枕着他的肩头,两手交叠在他颈后,以极为亲密的姿势抱着他。
他僵着身体,不敢有半分松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