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些人中,不仅有阴险狡诈之徒,还有懵懂无知的孩子。
不仅有鼠目寸光之人,还有极力维护他们的老村长。
不仅有贪生怕死之辈,还有为父报仇的青年。
不仅有不分黑白之类,还有会为他们说情的少女。
他们……也都应该死吗?
他只觉得心比听见那个母亲对孩子说的话时还要冷。
“狄孔?”
他后退了一步,感到一阵眩晕:“你……”他忽然咳嗽起来,筋疲力尽似的,低声咳了好一阵才说话:“你把他们全都杀了?”他的声音依然颤抖得厉害,分不清是为什么。
面对着对方的点头,他又后退了一步,仿佛除了这个他就什么都做不了了。
那个晚上,他说了自己对他说的第一句重话。
“你不是我。”
说完后,他就精疲力尽地昏了过去。
当狄孔醒来时,他们已经回了暂时的居所。
望天神色复杂:“我可以当作你没说过那句话。”
“不……”他又咳嗽起来,“说过就是说过,而且我依然坚持它。”
对方把刚准备递给他的杯子打翻了。
“你要为了几个想杀你的人跟我决裂?”
“恐怕是的。”狄孔的琉璃镜早就在这些日子的奔波中打破了,他下意识地想推推镜框,推了个空,只好放下了手。
“为什么?”
“你不明白?”狄孔露出苏醒以来的第一个笑容,“你看,这就是我们之间最大的不同。”
对方盯着他看了几秒种:“我可以将今天这段对话当作你还没睡醒。”他最终说:“但我不想有下次。”
“那你注定要失望了。”
这样过了大约一个星期(大部分时候狄孔都处于昏睡中),岌岌可危的和平终于维持不下去了。
狄孔平静地说:“保持同行对我们两个都是一种折磨,相信你也看出来了,所以我们各走各的吧。”
“我告诉你,想都别想!”
“为什么不呢?”他平静地反问。
他们不欢而散,第二天,狄孔不告而别。
一个时辰后,望天找到了他。
“这么看来,你是下定决心了?”
狄孔点点头,防备地扫了他一眼。
“很好。”望天只留下这两个字,转身就要走。
但狄孔叫住了他:“等等,”他迎着对方惊喜的目光说:“我们得做个约定,以后不能用连接干涉或者窥伺对方的生活。”
他第一次知道“自己”的脸色也能那么难看,但望天最终回答:“好。”
这回,在转身前,他加了一句:“你能确定,如果你那天在那个位置,你不会那么做吗?”
狄孔微微一怔,没来得及回复,眼下带着淡淡青黑的男子已然消失在他面前。
在两人分开后,狄孔躲入了一处深林中,直到那些污蔑、流言、痛苦都消散在纷飞的战火中,他的伤口这才渐渐得以好转。后来这里被开发成了风景区,他这才出山,遇见了刚下界不久的苒华,对自己的身份多加保留,成了机构最早的一批员工之一。自此,也再也没有发现过望天的踪迹,如果不是两人之间的联系,他甚至要怀疑他已遭不测。
他给自己取了“狄孔”这个名字,不仅仅是用拆字法——“狄”为“非我族类”,“孔”为修身养性的“孔孟之道”。他用这个糅合了过去和未来的名字,与过去一刀两断,却没断干净,还得几十年后再补一刀。【注】
他想过很多次,自己当初是不是太过激进,与自己同根同源的兄弟也能那么轻易断了干系。可惜大概是苒华她们当时塑造的三观太根正苗红,嫉恶如仇,眼里揉不下沙子,无论如何,大概也都是这个结局。
也可能是他天性凉薄,记不得别人对他的好,这才那么轻而易举地从乱七八糟的红尘俗世中抽身,冷眼当个旁观者,将自己的那一份纠葛扔得越远越好,巴不得永不相见。
可惜没做到。
而现在……昔日的恩怨早已被埋没在数十年光阴中,他还是没等到他回头。他们依然陷入了你死我活的纠纷。
大概确实本该如此。
望天忽然问他:“我留给你的临别赠言……你有答案吗?”
狄孔沉默了一会,说:“我后来想过……大概确实有那个可能吧。”
他们经受过同样的遭遇,只是一念之差,一个放下屠刀,一个步入血海,渐行渐远,才落到如今拔剑相向的局面。
仅仅一念之差而已。
现在想想,还有点对不起他。站在自己的角度看,自己是远离三观不合的兄长;站在他的角度,大概就是自己没日没夜照顾的亲弟弟为了外人跟自己决裂。他……想来也不好过吧。
处于这种考虑,他收回了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