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被横波动作惊到的二狗一愣,便看见横波抱住自己蹲了下去,而她的面上满是痛苦之色。
“你,你怎么了?”二狗连忙上前查看她的情况,只是,甫一摸到她的面颊,便打了一个激灵,只觉手下触感冰凉,不似活人。
二狗吓得往后一跳,她还是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怎么刚刚还好好的人突然就成这样了?
她急的在地上转起了圈,一边薅着自己的头发一遍唉声叹气,唉,要是她之前没有偷懒而是跟绿婆婆学点医术就好了。
对了,绿婆婆!
她看了看再转一个巷道便能到达的地方又看了看地上的横波,咬了咬牙,知道此刻再耽误下去只会更糟,俯下身子在横波耳边嘱咐道:“你在这里等我,我去喊人救你。千万别乱跑啊!”说完,便一溜烟跑没了人影。
而横波早已丧失对外界的感知,哪里还有心力记下二狗的嘱咐。
待身体稍微适应了这种彻骨的寒冷,她迷茫混沌的神智便彻底交由饱受烟熏火燎的记忆支配,起身摇摇晃晃向前走去。
她还记得,那时娘把她交给了姗姗来迟的清虚子后便孤身奔去了皇宫。
清虚子将身上带的一个布包交给了太子府的管家刘叔,她不清楚那是什么,只听得刘叔询问:“确定可以以假乱真?”
清虚子颔首:“年龄身形都相差不大,只是已经埋了许久了,到底是时间仓促,只能找到这具,可经大火一烧,便再也查不出什么错处来。”
刘叔叹了口气:“也是个可怜孩子。”
复又转向还魂不守舍的她,弯下腰像往常一样抚了抚她的发苞,和蔼笑道:“郡主啊,往后就要自己长大了。”
被刘叔动作稍微唤回了一些神智的她闻言却似乎又更加迷茫了,自己长大?他们不陪着她了吗?
想到离开的娘亲,她忍不住问道:“你们呢?你们也要走了么?”
“是啊,我们送完郡主,也就要走了。”
“送我?”她不懂,“我要去哪?”
刘叔转头望向这四四方方的院子,此刻太子府所有还留了下来的人们似是得了他的授意,又似是全然自发,一个接着一个地慢慢走上前来。
有人摸了摸她的头发,有人只是隔着几步向她行了一礼,可是无一例外,他们脸上都是一副与往常别无二致的笑模样。
“乳娘?青芽?……”或许是感受到了即将到来的分离,她此次格外乖巧地站在原地,接受他们的一一告别。
而这最后一人,竟是和她“相看两生厌”的陈夫子,他故意板起一张脸,“若是日后让老夫发现郡主的字没有长进,老夫可是要戒尺伺候的。”
她鼻头一酸,“陈夫子……”。她往常是最讨厌陈夫子的,盖因他老是拘着她练字,还会对爹爹告状,为此,她没少背后絮叨过他。可如今,她竟是十分不舍这个古板的老头儿。
刘叔拍了拍他的肩,笑了:“你呀你,到此时还是如此嘴硬。”
“好啦,郡主,去吧。”
“去一个有山有水,有自由有明天的地方。”
语毕,他转向一直平静候在一旁的清虚子,叉手一礼:“拜托先生了。”
随着他动作落下,围在院中的的几十余人仿佛有什么约定一般也一一行礼,甚至连都敢对太子摆臭脸的陈夫子也对着清虚子作了一揖。
“拜托先生了。”
“拜托先生了。”
……
他们行礼的姿势参差不齐,时刻也有先有后,可此刻受此一礼的清虚子却感受到了莫大的冲击。他已知他们所有人的选择,可此刻却说不出一句挽留的言语。
因为他已明白,在视死如归的决心前,甚至连挽留都是亵渎。而他能做的,仅仅只有将他们永远记住。
此刻府外的街道上已经空无一人,偶有小规模的交战爆发。前太子右卫率从后门快步迈入,神色匆忙:“先生,不可再耽误下去了。”
清虚子闻言回以众人一礼,抱起已经被换上了一身粗布衣衫的她,用一兜帽遮住了她的面容便向后门而去。而她就这样似个木偶般扒在清虚子肩头,只是那双没有被兜帽遮住的黝黑双眼仍直直望着越来越远的那一群、占有了她平生所有记忆的人。
直到,她看见一直以目光追随着自己的乳娘捂住自己的嘴,弯下腰开始无声啜泣。
这一瞬间,她突然有一种预感,他们在骗她,而她,此生再也见不到他们了。
她开始奋力挣扎起来,一边挣扎一边哭喊着:“不要!放下我!我要回去!”,她才不要去什么有山有水,有自由有明天的地方。那里的明天没有他们,她也永远不会有自由。
可瘦弱的她哪里挣扎得过清虚子的束缚。
清虚子将她紧紧埋入自己怀中,加快了脚步,跨上了一匹早已等在后门的漆黑骏马上。
右卫率不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