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枝没有离开,她在人间已经没有别的亲人。
她选择去参加内门弟子考核。
修行是个苦差事,大多数人在年纪还小的时候其实并没有特别坚定的目标。
而在玄微宗的一年里,已经足够让这群半大的小孩子了解何为修行。
要经过怎样的磨难与孤独,要克服多少困难与恐惧。
总之,有很多人尝试过,也有很多人退却了。
明月枝是这群孩子中极少数的,从一开始就非常坚定地选择苦修的人。
没有一次退却过。
可是考核前夕,一次突然的高烧将明月枝的记忆烧掉了一大半。
见她对世事昏昏沉沉,对过往模糊不清。
南清骊一时无法,只得央求她的父亲悬光仙尊,将明月枝收为亲传弟子。
这是她第一次对父亲提出要求。
悬光仙尊在明月枝通过了入门考核后答应了下来,并当众宣布明月枝是他收的最后一个亲传弟子。
时到如今过去十一载,曾经长发蓬乱的小丫头已经尽显少女之态。
南清骊用手拢了拢明月枝散乱的发丝,细瞧着眼前这个的女孩。
恰逢傍晚最后一缕光淹没在西际,映衬出暮光里女子已经长开的骨骼轮廓。
这是一个有傲骨的人。
可惜常人偏听偏信,道听途说里拼凑出一个粗糙浅薄的影子便自以为很了解。
她拍了拍明月枝的肩膀,温声道:“阿枝,如果受了委屈,要同师姐说。”
……
“没有。”
“师姐,我就是有点想你了。”
“迷魇谷有幻水妖,它扮成你的样子欺骗我。”
多年未见,明月枝一出声连嘴唇都在颤抖,眼泪已然在眼眶中打转。
不想被发现异样,便只好抱着南清骊的胳膊假装撒娇,借此调整呼吸。
南清骊见她这模样,蓦地有些怔忡。
如今在众人眼里冷若冰霜不堪大用的仙尊小弟子,其实曾经也是一个会笑会闹的孩子。
她安抚地拍了拍明月枝的肩膀,同她道歉:“是师姐的错,明知迷魇谷有险情,还将你带来。”
“你可有被幻水妖骗走什么东西?”
早上客栈一群人寻来,她才知晓迷魇谷出现了幻水妖,赶紧吩咐弟子将迷魇谷重要关卡守住。
幻水妖这种妖物向来得手一件东西便换一个阵地,如果它从阿枝手中拿到了东西,肯定会想办法逃出去。
在迷魇谷中难以寻到它,但守着迷魇谷外的几个主要出口就容易多了。
明月枝咽下喉间哽咽,朝南清骊摇头。
“师姐,这一次我没被它骗到。”
“这一次我很厉害,两三招就把它打跑了。”
“这一次…”
她抿抿唇,眸光辗转几次后,倏然坚定起来。
这一次…应该会不一样了,她会多一点点幸运,能承担起当年未能承担的责任。
南清骊勉强笑笑,却没应和她,而是看着刚刚在她手上发现的那个血肉模糊的伤口,锁紧了眉头:“这次是师姐托大了,没想到这么危险。”
帮明月枝包处理好伤口,南清骊才提起另外的话题:“阿枝,我们要先行回山了。”
“出什么事情了?”明月枝想这回她没有出事,按照安排他们应当还要在山下历练半个月。
半个月后,淬体阵开启的时候,他们就要回去观礼。
南清骊微微蹙着眉,斟酌道:“说是钟暝山那边的事情,怕我们在外面遇上意外,提前召我们回去。”
明月枝面露疑惑:“钟暝山?不是已经因为湮祸变成了无人之境么?”
赤水之北,有钟暝之山,上古时又称终暝,盖因此地雾沈云暝,终年不见日月,是个阒寂无人之地。
几万年前,一条烛龙横跨赤水,拨开云雾,落在了寸草不生的荒野里。
从此钟暝山便有了护山神。
衔耀照天门,终暝终见明。
钟暝山有了一轮特殊的太阳。
有了日光照耀之后,钟暝山便逐渐有了生机。
唯一的不足是这轮日光总是不分日夜地照耀着。
万物生长,晨兴宵寝。
烛龙看着半青不黄的草木,蚊蝇都打瞌睡的钟暝山,终于醒过了神,遂以晨钟暮鼓为示,区分昼与夜。
钟响之后便白天,鼓鸣之后便是黑夜。
不过这些都是以前的光景了,现在的钟暝山再度成了渺无人烟的地方。
钟暝山覆灭于太清一百二十一年,在十一年前由仙盟合力围剿。
围剿钟暝山的过程如何,谕师们不曾讲授。
明月枝只记得书上说钟暝山乃天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