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击掌三下唤来人手,二十几个健壮汉子手持棍棒将崔狸和状元团团围住。
“秀才遇到兵”的痛苦状元太清楚了,他看准方向边后退边道:“掌柜的,那什么……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你们放蒲菜的冰库在不在附近?我们打开门看一眼就……”
怂话没说完,状元领子被崔狸提起往后一扽,整个人正正好好落进包围圈里,心中叫苦不迭。
崔狸拎着他左冲右突疾行到内院,在院门口忽然刹停了脚步。
他松开状元,从怀里掏出本不知何时顺来的菜单,大声朗读起来:“糖醋活鲤鱼,三鲜小鱼饼,虾米扒蒲菜……掌柜的,你们还真有蒲菜啊!”
护院打手在大堂时呼呼喝喝极尽嚣张,靠近内院反倒越发噤了声响,一个个臊眉耷眼连大气儿也不敢喘一声。
掌柜的气喘吁吁追过来,见状立刻对崔狸弯腰作揖,小声乞求道:“这位爷,好汉,您是真英雄!小老儿有眼不识泰山,如今服了您了,店里菜品二位随意点记在小人账上,快随小老儿先出来罢!”
崔狸仿佛没听见般,眼神黏在菜谱上越来越亮:“你们醉淮楼菜色不赖!爷个把月没吃过一顿好饭了,待会儿要能让爷吃顿饱饭,挨个有赏!”
他抬眉勾唇一笑,对掌柜道:“咱们进去坐下点菜?”
话音刚落,崔狸抬脚就往内院门上招呼。
掌柜的脸色“刷”的白了,两眼昏花嘴里念着“完了”跪倒在地。
然而没等崔狸大脚挨到门上,两扇梨花木雕花院门先自己朝里敞开了。崔狸没有防备,害他差点栽了个狗吃屎。
“狸哥?!”一个紫袍玉带的俊美公子熊抱挂在崔狸身上,惊呼道:“我隔着门板听半天,还真是你!老爷子也忒狠心,那事儿有什么大不了么,愣是四年没让你回一趟密都,我们都想死你了!昨儿个我还给你去信来着!得,晚了,那么大块金丝楠白叫人费力运过去了。你这次回来还走吗?我叫他们送回来,让你过个目?”
崔狸目光越过紫袍公子,落在院落深处一个阴影上。那男子身着布袍,三十出头模样,隐隐有发福之相,站在葡萄架下朝崔狸微微颔首,脸上是意味不明的笑意。
“谢了阿狩,照旧运到西北王府上。”崔狸拍了拍紫袍公子的肩膀,叹道:“本来预备给西北王家里老王妃贺寿用的,现在正好给他自个儿用上了。”
掌柜伏在地上,越听心下越凉,脑门死死磕在地上不敢抬起,带着哭腔道:“请夔王殿下大安,小店不知殿下有贵客莅临,惊扰了……”
夔王李狩探头朝门外一看,了然笑道:“王虎,都是自家兄弟,不必见外。我哥哥远道回京甚是劳顿,你们醉淮楼里最拿手的菜有一道算一道,不分时令全部端上来。若有一道能被我哥哥看中,便赏你一百金!”
说完,李狩笑嘻嘻勾肩搭背把崔狸请进内院。
掌柜的只觉脑子里的血轰一下炸了,“哎”了声麻木应下。刚要离开,浑浑噩噩中听见崔狸又问他那句:“掌柜的,你们到底有没有冰库?”
崔狸一脚踏在门槛上等回复,掌柜的此时想死的心都有了,点头如捣蒜答应着,朝晾在一旁多时的状元招了招手。
状元欣喜若狂,给崔狸使了个“包在我身上”的眼色,昂首挺胸跟着掌柜的去了。
他这时才想通,原来崔阁老这尊活菩萨给醒魂司送来的是亲外孙,更是金光闪闪的善财童子!穷苦了二十来年,这破天的富贵终于轮到醒魂司了!
当崔狸走到葡萄架时,布袍男子已不在了,空留下浓郁的西域奇香混着一丝压不住的药味儿。
李狩早已收起嬉皮笑脸,快速扫了眼院子里的守卫,在崔狸耳边低声道:“猛哥……真的反了?”
崔狸微不可见的点了点头,快速步入内院雅间。
雅间空旷幽暗,四个人正围坐在蒲团上宴饮。
为了方便谈话,几个座位设置得极近。座位之间隔着两层不高不低的两重芦苇,昏暗之中又极尽私密,宾客并不会因为距离太近而觉得尴尬。
新的席位已经添置好,侍者低头鱼贯而出,只留远处两名舞者绕着一团森森绿影无声舞蹈。
“回来了。”布袍男子坐在正中,自酌一杯,嗓音晦暗问崔狸:“处理干净了?”
崔狸先扫了眼席位,和布袍男宴饮的另外三名宾客早已起身避到远处。
他认出这三人其中一位是睿王幼子,一位是羯部左贤王世子。另外一位女子梳着汉人发髻却不似汉人,头上幂篱遮到脚踝,光脚踩在地板上,看不出身份。
崔狸挑了布袍男子右手位置坐下,隔着芦苇耳语道:“绝笔信中午呈到内阁了,风儿也放给凤至了。西北王现在戈壁里疗伤,只等阿狩的楠木到了,由锦衣卫着人打成透气的棺材,叫东厂的精锐护着正大光明回密都。不过几位王妃和家人就……”
布袍男点头打断他,抬手示意站在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