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的李狩和另外三人落座。
李狩挑了崔狸右手边坐下。
羯人世子正要在布袍男左侧落座,被崔狸扔酒壶打翻了座位上的矮几。
崔狸冷笑道:”羯人是咱们大宪花钱养出来的狗。大宪规矩重,主人和狗不能同席。”
“狸叔,你别恼。”睿王幼子将桌椅扶正,坐下解围道:“我进京路上遇见歹人打劫,多亏这两位好友相救。”
他十二三岁的稚嫩模样,一脸真诚。
崔狸问:“你怎的比父母先到?”
李狩在一旁打趣儿道:“还不是抢着来给太子哥哥闹洞房的?”
布袍男摇头笑道:“孤的洞房你闹过四次了,不嫌多?”
睿王幼子挠挠头,傻笑着对崔狸道:“狸叔,其实我还是比较好奇,据说今儿晚上长公主大宴就要定下你的姻缘。真的吗?”
崔狸忽然抚掌大笑起来,拨开芦苇问道:“这事儿我怎么没听说?是哪家倒霉姑娘又要嫁到我们崔家来了?”
太子自饮一杯,不答反问道:“小狸,你同母异父的妹妹跑到西北当兵躲了七年,最后还是要嫁到我们李家,嫁给孤。你心疼吗?”
崔狸嗤笑道:“卢青桐可轮不到我来心疼。人家在西北可是日夜盼着嫁给太子殿下,一接到诏书就拉着我星夜兼程往回赶,急着做太子妃马都跑死一匹,路上连口饭也没让我吃上。”
几人又闲聊说笑几句,羯人世子和戴幂篱的女人始终在旁边站着,未曾上桌。
崔狸等饭等得急躁无心叙旧,空腹喝了许多热酒。
李狩进进出出催了几次,终于端着个蒸屉火急火燎送到崔狸桌上,献宝似的道:“狸哥,这汤包里头十二种馅料,精细着呢。心急吃不得,小心烫。”
崔狸揭开蒸笼,正准备大快朵颐,见一个碗口大的灌汤包扁平躺在竹帘上,只得将筷子拍在桌案上,揣起手来等包子变凉。
他腹中饥饿难耐,眼风瞟到其他几人桌案上,连一粒花生米都没有,当场垮了脸倚在靠背上阖目装死。
戴幂篱的女人忍不住娇笑一声,操着浓重的胡人口音朝外间唤道:“拿我的铜篦子、泥炉火炭和小银刀,再牵一头幼鹿,这里有人快饿死了。”
崔狸猛的睁开眼,下意识反手去摸背上铁剑,问道:“你是北羯?”
他气势骇人,把身边李狩吓得呛酒。
那幂篱女人却不怕,她摘了笼罩全身的幂篱,露出玲珑丰腴的身子,笑靥明艳道:“你饿坏了,羯部尊贵的公主服侍你用些吃食,可好?”
外间下人已将幼鹿和工具送到,羯人公主跪压在幼鹿脖颈上,纤纤玉指握着银刀从鹿腿上活片下两块嫩肉,平铺在铜篦子上,又取了一壶鹿心血。
鹿腿肉很快炙烤出晶亮的油脂,白烟袅袅,肉香扑鼻。
羯人公主娉娉袅袅端着银盘,盛着两片喷香的鹿肉和一壶鹿血酒,连同自己饱满的胸脯一同搁在崔狸面前的矮几上,眼神拉丝望向他。
崔狸脸色骇人,他看着躺在血污中抽搐的幼鹿,脑子里全是刚才趴在尸水旁边抹着眼泪找铜钱的姜三醒。
从屠城那年算起,他在边境打羯人打了七年,几乎踏平羯部。
可到头来羯人贵族竟然还能在大宪最高档的酒楼里喝酒吃肉,那么他这些年都在忙活些什么?
“哇”的一声,崔狸呕了出来。
“对不起,太子殿下。”崔狸腹中无物只呕出些苦汁,“七年前在云城,最后几天没粮了,饥民烧人肉吃,就这个味儿。”
他抹掉嘴角脏污,眼神里溢出可怕的狷狂:“咱们兄弟之间谋划的事情,要是让羯人掺和进来,恕崔狸没法奉陪。不管崔狸姓什么,这事儿都有点……恶心。”
太子隐忍半晌不讲话,头皮青筋隐隐浮现。
他让羯女新炙了片鹿尾,顺了口鹿的心血入喉,边嚼边问崔狸:“西北姜家你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