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三醒两只腕子被麻绳束缚着挂在铁索上,踉踉跄跄跟在大宛马高大的屁股后头,向山上密林走去。
行进的队伍有近百人,稀稀拉拉拖开几十丈远。
十二个骑着高头大马的簪缨儿郎分成四组。一位在前牵着铁索、一位居中警戒、一位押后催促,看管着四支队伍在旷野上急速行进。
四支队伍里,一队全是男子,一队全是女子,一队鸷禽猛兽,还有一队有男有女。皆是不论受伤死活,在手腕上绑紧了死结串在铁锁链上。
他们全部是这十二人今夜捕获的猎物。
姜三醒因着刚才在最后时刻将铁索反挂在郑氏身上,算是有所擒获,脖子上不伦不类被挂了一颗兽牙,收在有男有女那支队伍里。
领头的男子边走边高声宣贯道:“岁山里人狩的规矩大家都清楚,我不再赘述。不过今夜山上难得人来得齐整热闹,太子爷高兴临时更改了规矩,叫七姓世家也派人下场,与咱们共同混猎。男子、女子、飞禽走兽同等计数,猎物数量最多者,得补两淮巡盐御史。”
说到这里,人群中有些骚动。两淮巡盐的差事虽然品阶不高,却是实打实的天下第一肥缺,一直把持在高门世家手中从未下放,不少人跃跃欲试。
领头男子接着道:“这猎物最少者嘛,老规矩,死。具体什么死法儿,还是看太子他老人家心情。今夜狩猎时间仍是截止到异兽被猎到为止,待会儿到林子里清算了被猎次数,你们还有机会再猎,所以都紧着时间快点走。”
队伍里有人问道:“今夜异兽为何?”
领头人干笑一声回道:“今夜异兽么,呵呵,山神绿君。对了,现在雨停了,记住千万不可动明火。”
话音未落,众人已是骇然。绿君老虎乃当今圣上亲自喂养的神兽,谁敢动它?太子以绿君被猎为截止时间,明摆着是不想设置截止时间!
惶惶扰攘间,人群中一个尖利的女声叫道:“怎的今夜彩头是我家老爷职位?”
郑氏捶胸顿足看向身后的大儿媳妇,她儿媳两手绑着垂落在肚子上,只哭得涕泪滂沱不肯讲话。
领头人笑道:“你家一个丫鬟不巧路上冲撞了太子爷的车架,你家老爷仁义,为了救人把官缺让出来了。反正他这官职也是夫人你在人狩时得来的,不如再帮你儿子挣一个吧。”
众人哄笑,队伍继续向前疾行。
姜三醒走在前头,几乎要被后头着急上山的大叔推到翻起的马蹄子上。
她差不多听明白了大概是怎么回事,回头朝他笑笑道:“叔,这人狩你参加多久了?可中过官职么?”
大叔放慢些脚步,脖子上五颗兽牙闪着银光。他摇头道:“老夫夜夜都来猎,两年了还未中过。”
姜三醒问:“夜夜都来……您是非参加不可吗?还是有什么苦衷?”
“苦衷?呵呵。”大叔身后一人嘲讽道:“不来可以,不来你的官职就变成彩头,这几年朝堂上的官缺就这么来的。太子夜夜要猎,我们这些庶族寒门出身的臣子肯定要夜夜相随啊!”
此话一出,引得许多人辛酸感叹。
有人小声道:“圣人这两年修道到了紧要关头,愈发不理朝务了。太子这般荒唐昏聩,我们跪呈上疏过好多次了,他老人家根本就充耳不闻,全部打回内阁再议!”
一人斥道:“你懂个屁,你道太子荒唐昏聩,我倒觉得他这才是手腕高明。咱们大宪大到内阁阁老,小到七品县丞,哪个缺不是由七姓把持着?太子这一招乱拳打死老师傅出其不意,要不然如前朝太子般被世家牵着鼻子走,哪能撑到今天?”
提到前朝太子,众人噤了声。
良久,又有人打破沉默道:“七姓子弟平日里从不明着下场,只派些门人出面背后下注。怎的今夜肯进林子,不怕脏手了?”
就听许多人道:“你竟没看见么?从早上起,凤家军沿途在上山的官道上拿着太子的令牌筛马车抓人,从世家的马车上揪下来好多人。”
“凤家不也是七姓?”有人兴奋问:“那崔家卢家也抓了?”
回答的人语气比他更加兴奋:“嗯,且看他们狗咬狗。”
人群里的情绪产生了微妙的变化,这变化迅速发酵成充满报复的巨大满足感。有人拍手叫好,有人大声发笑。
“闭嘴!噤声!”
领头的男子在马上甩出一个极响亮的鞭花,快速终结了这场危险的群聊。
队伍中的男人不再说话,只听见郑氏婆媳吵闹的哭骂声,混着旁边钢索上一长串濒死野兽的呜咽悲鸣声,让人格外心烦意乱。
郑氏一会儿咒怨儿媳妇坐在马车上享福却没看好夫君和公爹,一会儿又委屈自己好好的七姓贵女嫁了个白身奔命大半辈子落得如此地步。
儿媳妇开始只顾着哭,被婆婆掐拽了几下终于忍受不住,跳起和她扭作一团。
她开口骂道:“来我家提亲的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