候说自己是什么正经做官人家,吞了我大半嫁妆捐官不说,还要夜夜来做这等不人不鬼的勾当!你们是什么恶鬼人家,公爹和丈夫怕死,把怀孕的儿媳妇推出来丢给官军糟蹋?你甘心为那无能又无德的丈夫儿子作践自己,我可不愿!我跟你这老虔婆拼了!”
两个女子看着身骨柔弱,真扭打起来力气极大,皆是拼了命撕扯对方。
几个男人拥上去劝架竟一时拉扯不开,绵长的队伍停滞在原地。
忽而远远奔来一队黑影幢幢的人马。
乍一看来者有二三十人,皆是铁蹄骏马全身披挂,移速极快。
姜三醒这一伙领头的男子回头呼喝几声,队伍仍然喧闹不止,他抬手射出一发响箭。
姜三醒预判到了他要做什么,尖叫着猛扑向郑氏婆媳的方向,手却被绳索绊住猛摔在地上。
那儿媳咽喉处斜斜擦过响箭,汩汩流出鲜血,气息奄奄倒地四肢不停抽动。
众人呼啦一下散开,郑氏吓得跌坐在地,抖着嘴唇念叨着“快救人,快救人”,声音越来越小。
恰巧她们旁边的队伍里有一位太医,急救勉强保住了儿媳性命,却不知能不能撑到下山。
几个瞬息之间,远处那队人马已驰到近前,在一丈远处列阵排开。
姜三醒站得近,发现对面一个皮肤黝黑的青年男子面相甚是熟悉,可她无论如何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此人。
那黝黑青年似乎和姜三醒这边领头人甚是熟稔,笑着喊道:“何大哥,今夜是个人战,你们还似往常那样组队,最后打算怎么分账?”
领头的回道:“分账?这些猎物都是要送给上头的,七姓亲自下场,能有咱们什么事?”
黝黑青年策马走近朝他身后一望,十一个骑士已聚拢到队伍前面,将一个年轻的卢家公子护在当间。
他心下了然,点头笑笑策马回阵。就在他即将归位之时,忽然踩着马镫暴起向身后射出一枝冷箭,角度刁钻正中卢家公子额心。
“蒋青,你疯了?”
领头人托着卢家公子的尸身惊骇大叫。其余人迅速抬起弓弩反击,可射出的都是不中用的笨重响箭,被对面轻松躲过。
三醒这边四支队伍中百来男女野兽本能惊惶逃窜,阵型顿时缭乱。
对面几十人手里都是军队作战用的劲弩,蒋青展臂一指,箭雨在外围落下。四支队伍中受伤大半,再无人敢动一步,皆抱头伏在地上瑟缩。
蒋青冷哼一声扯掉身上的布衫露出内里银甲,又扯一条白布围在头上。
他抬箭睥睨众人道:“你们玩你们的,我背着军令,只杀世家男子。”
“谁的军令?”领头人问。
蒋青本已带着队伍走远,又独自勒马回来,对领头人道:“何绍,你见过屠城吗?你没见过,你若见过了不会甘心做跪舔权贵的一条狗。七年前,就因为这些七姓畜生争逐密都大权,没有一家肯出兵抗羯。我全家……还有那么多人都枉死在云城!”
蒋青哽咽道:“当年咱俩一起在北境军中服役,你说要学西汉霍公执戟破虏三万里,还记得吗?若你何绍还当我是兄弟,今夜,自己下山吧。”
说罢,他疾驰而去再没回头。
何绍立在马上踯躅半晌,当蒋青的身影消失在旷野的边际时,他手起刀落割下手中卢氏公子的人头,挂在身后独自一人打马去追蒋青。
卢家公子的身体晃了几晃,直勾勾从马背上摔在姜三醒面前,颈子里的血顺势喷溅她一脸。
众人尖叫着纷乱逃窜,而姜三醒被这骇人的场景震慑在原地动弹不得。
她脑海中忽然奔涌出许多陈年历久但恍如昨日的清晰画面,低头看向自己热血淋漓的颤抖双手,嘴唇嚅动道:“我杀人了?”
与此同时,崔狸被绿君追得头晕眼花,钻进一处槐树林。
他朝林子里七拐八绕猛跑几步,忽然觉得不太对劲,回头一看绿君已转身离去。
崔狸心道:这就不追了?
他奔出林子朝绿君喊了几声,见它头也不回蹿上一棵枝干茂密的大树,吐着舌头卧在枝干上休息。
崔狸只道它累了或者觉得无趣了,摇头笑笑走出槐树林原路返回,没想到绿君立刻跳下树干又朝他背后猛扑过来。
崔狸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得出来绿君实在不喜进入那片槐树林,又铆足劲跑回槐树林,打算先找口水休息一下再寻出路。
然而没走两步,他就看见虬曲的槐树枝干上吊着个人。
走近一看,竟是四皇子被拴着脚倒吊在树上,脖子上杵着一杆细花枪,滴滴答答慢慢放着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