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危。
过了一会儿，他屈膝蹲下来，和袁涣平视，放缓了语气。
“我还记得小时候，母亲不在，父亲痴迷于修道，总是你陪着我，替他教我读书写字，还有些入门的仙法。”
袁涣顿时止住了哭声，抬起布满红丝的双眼惊讶地看向任行云，他年纪只在三十岁上下，眼周褶皱却显出疲惫的老态。
“行云……”
“那年我们搬来卢城之后，也是如此，父亲整日待在卢峰上，只有你一直陪着我，即便他责怪你为此怠慢了修行，你也只是笑了便罢，后来连我的修为都超过了你。”
听任行云说起过往，袁涣总算有些放松下来。
“你天资非凡，你父亲总说，你将来定是要胜过他的。”
“而你总说我将来是要修成神仙的。”
任行云低头半带真心地轻笑了声。
袁涣听到“神仙”二字，眼里的情绪复杂难解，因为任行云低着头，他这才敢将任行云从头到脚好好地看了一遍。
眼前的少年修为仍在他之上，身形也高过了他，全然不复当初的稚子模样，一身黑衣黑靴虽然简朴，却也干净齐整，不知道这些年都是如何过活。
他也想不出此时的自己还有资格再对任行云多问些什么，便又隐晦地撇开了视线。
“我记得很多那时候的事，每回修行出岔子，也往往是因为突然想起了其中的一两件，有时是关于父亲的，但大多时候，还是关于你，父亲是我那时最敬佩的人，而你则是我最珍重的人。”
任行云仍然低着头，语气平静和缓，抵在地上的一只拳头却紧得发白。
“那日，父亲被他们杀了，可谁也不肯告诉我到底是为什么，我想找你，却听说你偷了父亲的剑，早不知逃到何处了，我不相信，只以为你也被他们杀了，发誓长大以后要杀了他们为你和父亲报仇，直到我偶然又听见了袁涣这个名字。”
袁涣屏着呼吸，抖了一下。
说完过往，任行云微微吐了口气，便恢复到平日里那副冷淡的模样。
“你还活着，这很好，我原本也不想拿你如何，只要你把知道的说完，剑交给我，就可以继续装作一名普通的武修，回去和你家人相聚，我不会再找你。”
袁涣终究还是心软了，攥着剑匣背绳的手紧了又松，最后低着头朝左右小心地看了两眼，开口说道:“也罢，就算我不说，你也定是要查到底的……”
“这件事，还要从我们搬来卢城说起，从前卢城的模样不知你还记得多少，和今日比起来，却是要更热闹些，师傅他本是因为修为到了难以精进的境界，想寻找新的修行之地，恰巧在行路途中感应到此处有不寻常的灵气，便装作游学的读书人住了下来。”
袁涣边说边警惕地望天，生怕会当空劈下来一道天雷，还好他说完了这么多也无事发生。
“你说卢峰有不寻常的灵气？”
任行云疑道，他小时候修为粗浅无甚感觉，但方才和许小昭在山脚下时，他也没能感应出这座山峰有任何特别之处。
不过他刚刚察看时并未动用神识，尚不好下定论。
“是师傅说的，他当时的境界远在那些仙门掌教之上，只差一些便能飞升，或许是只有他能察觉出的灵气，他每日在卢峰上就是要借那股灵气来修炼，而每逢满月，他的修为的确会有所精进，然而半年后，这个修炼的方法又失效了。”
“这些你全都知道？”
袁涣不由叹道：“师娘早逝，这些修行上的坎坷，总是需要有人听的，因为你小时候对师傅满心崇敬，他自然不希望说与你听。”
任行云语气如常地认可道：“嗯，后来呢？”
“后来又过了两个月，还是满月那天，师傅寅时便上了卢峰，一直到子时末也未归，我看你睡得沉，就独自御剑上山去寻他，正碰见他下山……”
说到这里，袁涣的表情开始变得微妙起来。
“当时的他如同失了心神一般，也不御剑，在漆黑的山道上跌跌撞撞地走着，我站在他面前，他也好像看不见我，任我怎么喊他都不理会，只反复念着三句话。”
袁涣似是心有顾忌，停了下来，没想到任行云替他说了下去。
“至清则浊，至浊则清，成神先成魔，是这三句？”
见袁涣没有否认，任行云又补充道：“他死的那天夜里突然来叫醒我，不知为何与我说了这三句话，我问他什么是魔，和妖有什么区别，他却没有回答，他和你说过吗？”
袁涣摇头道：“自从那天我去卢峰寻他之后，他就再没有和我说过话，我看他待你如往常一般，便也装作无事发生，只是他的眼神越来越怪异，虽然我看不清他周身的清浊之气，但能隐约感觉到与从前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