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整个下巴扭曲得如同一块被乱刀劈烂的木头。
……
“更何况,真的有想象得这么简单么?你记得把螺丝钉拧紧,记得抹去全部的气味、指纹、汗渍……可真的是万无一失么?真的是,全部么?”
他话音稍歇,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照片,轻轻放到许东面前。
隔着一段距离,但方清月还是能看出,那张就是她在现场拍的白色棉纱丝线的照片。
——
她不动声色地飞快瞟了成辛以一眼,视线很快又落回去观察许东的微表情。
如果说之前的话都只限于诛心,他还能在崩溃边缘艰难残余一丝侥幸。可听到成辛以的这句话之后,他真的更像一条鱼了,一条濒临枯绝的鱼。看着照片里的手套线,他的两边肩膀奇异地起伏弹动了一下,像两叠悲哀交错的海浪。
依然没开口。
但成辛以完全没有不耐烦,他神态越发散漫,蹲了半晌的腿也全无疲意,甚至连弯曲的幅度都没有改变。他静静等着,目光俨然似能穿透许东的头骨,看清那其中艰难转动的齿轮一般。
明明是更靠下的蹲姿,视线低于对方,像是仰望,可他连主动权都没有试图去掌握。
他根本不必去掌握。
主动权本来就是他的,自从他走进这间审讯室的那一刻开始。
……
在无底深渊一般的寂静中,他似乎是连说太多话有些累了,嘴角扯了扯,用近乎呢喃的声音轻轻吐出最后一句。
“再或者,我们把许太太请过来,问问她怀的是谁的孩子?”
“我的!”
许东如梦初醒,猛地拍了一下桌子,上身直向前倾,头向下撞过来,像是要用头去撞成辛以,眼看就要撞到他的脸。
不止方清月,连田尚吴都暗暗心惊了一瞬,可成辛以连眼皮都没眨一下,安稳如山看着他袭来,仿佛那只是一阵似有若无的和煦清风。
只差几厘,许东倏地停住了,如同撞上了无形的屏障,再也无法向前。
成辛以这才缓缓站起来,把烟丢在地板上踩灭,声音恢复平时的冷冽。
“做个交易吧。你如实供述,我可以不问最后一个问题。”
……
鱼吐出最后一点水泡,此后彻底蔫了下去。
海浪死在礁头,白沫瞑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