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挂钟慢慢赶走这一分、这一秒,再继续不知疲倦地让下一分、下一秒无影无踪溜走。四个关系奇妙的人就这样安安静静呆在工作室里,有些人心知肚明,有些人半猜半疑,有些人则浑然未觉。
时至深夜,闻元甫渐渐开始犯迷糊了,但每次一看到“其他男人”盯着自己喜欢的人的那种眼神,他就会瞬间又警觉清醒起来。
陆瑶倒没太敏感。一来她年纪还小,胆子也小,尽管已然动了春心,但之前两次别的同事有意无意打趣,成辛以都冷冰冰的,她自然也不敢表露得太明显,不敢看得太频繁地偷看他,所以也并没注意到,成队眼里装的从始至终都不是那堆碎骨;二来她留下,也不完全只为发花痴,这种碎尸案毕竟不是想碰就能碰到的,她确实想多多学习,于是也并没有把全部心思一股脑儿放在恋慕的男人上。
——
一声冗长单调的蝉鸣穿透寂静的夏夜,方清月正赶在这个时候开口说话。
她本就声线细、语速慢,再加上连熬了两个大夜,略沙哑低喑的音调和飞虫发出的噪音混在一起,就像那些透明的丝状蝉翼把她的声音裹进了茧中一样。
“致死原因,大概知道了。”
几人的目光一并朝她张开的五指看去。
她的手掌呈小伞状,正稳妥地举着刚拼好的头骨,在深色护腕衬托下,那手显得比平日里还要再小巧上几寸。
成辛以站起来,把喝光的空咖啡杯丢进垃圾桶,走到桌前,恢复工作状态,就着她的手,认真弯腰查看起死者的颅骨正面。
“这里。”
她伸手去指头骨的右眼眼窝下方,在全部碎骨拼黏完毕之后,那一处骨表遗留的穿刺痕迹已然清晰可见。
“还有这里。”另一处明显骨裂在左耳下方。
“贯穿伤?”成辛以眯眼问道。
“是。不是。”
连着回答了两个相反的词之后,方清月面无表情摇了摇头,先是把头骨稳稳放下来,按了按自己的大腿,似乎是缓了缓,才站起身,把头骨拿到一边的升降台上放稳,又低头去桌面收纳架上翻出一个小小的红外线手柄灯,转身冲陆瑶轻声道。
“麻烦关个灯,谢谢。”
“哦,好的。”
陆瑶忙起身去把白炽灯关掉。
整个工作室陷入一片黑暗,只剩下外面走廊夜灯的微弱光线,顺着房门底的缝隙,如纤细河水一般悄无声息流淌进来。
成辛以走到她身边停下,闻元甫和陆瑶也一并摸黑跟过去,四人围住瞿洪的头骨。
方清月一边缓缓平稳升高台面,一边解释道。
“死者的身高在一百七十五公分左右,假设是站立时遇袭,应该是……”
话到一半,她在黑暗中眯起眼,转头左右对比了一下刚好走到头骨边的成辛以的身高,后者见状亦极自然地离台面更近了一步,站直身体。
她以目估量一番,最终把台面升到他某个点的高度定住,然后转到升降台侧面,抬高手。
“……这个高度。那么死者受袭的角度应该是——”
一道醒目的红光从她举起的右手手心笔直射出来,从死者后脑枕骨一处骨裂中心穿入,贴紧骨表的尖锐痕迹,堪堪向下,精准地卡在痕迹最深处,又径直从右眼眼窝下方穿出,点状红光投照到对面的墙上。
“哇……”
这道红线精准至极,让陆瑶不由张开嘴巴,发出一声小小的感叹。
——
工作台另一边。
闻元甫视力还不错,这房间虽关了灯,但远没到伸手不见五指的程度,所以他清楚目睹了刚才一些无声的默契。越是微不易察,越是古怪。
他没出声,在心里慢慢回忆入职之后不足一个月的时间里,大家在哪一次闲聊时曾提起过这位刑警队长的精确身高,但想了一会儿,还是没能想起来。
也可能是在她和他们一队人私下相处时听说的?他心里有点没底,不动声色又瞟了一眼成辛以的侧脸。
方清月保持这个举高右手的动作定了一会儿,估摸着三个人都看清楚了,又换了个角度,微微踮脚,手臂抬得更高,找准角度,按下开关。
“另一处应该是这样——”
第二道红光自死者左耳耳窝处射入,卡在另一处锯齿状刺痕上,又从右侧后脑的另一处骨裂中心穿出。
她继续解释道。
“这是两道分别由利物造成的贯穿伤,两次袭击的力道都很大。第一处是从死者的大约六点钟方向刺入,十二点钟方向刺出;另一处自死者的十点钟方向刺入左耳,自四点钟方向刺出。任意一处单独作用,都能直接致死。”
“一前一后?”闻元甫问了一句,凑近些去看。
“难道是两个凶手?”
“还不能确定。”她的语气依然轻缓,但一脸严肃谨慎,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