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载着一行人往城东去了,白日里热,所以早上和傍晚就格外热闹些,吆喝叫卖声不断传进马车里。
“我只知道云郎君是兖州贡生,还不知道云郎君家里是做什么的。”温惠说话间看着坐在左侧的男子,想观察他有无慌张之色。
“我父亲之前是县上的主簿,在我十三岁的时候病逝了,然后我娘就靠着做些刺绣活供着我们母子生活。”
梁品说的是实话,直到他中了进士,母亲才没有那么辛苦。
温惠盯着身旁之人想看看他脸上有无心虚躲闪之色,可不期被人发现了,许是怕她尴尬,侧头给了她一个浅笑又将头转过去了。这下温惠倒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无端提起了别人的伤心事,哪有人拿自己父母说事的道理。
“抱歉云郎君,我不知令尊的事情……”
梁品摇摇头,表示无妨。
“都过去好多年了,我中了州上秋闱,我娘也轻松了不少,越来越好了不是吗?”
“可令慈做绣工的钱能供上你进学和参考吗?”
宋秉书在学堂里当先生,温惠知道进学的负担对普通百姓来说并不轻松,更何况是个失怙的家里。
“祖上积德,有几分薄田,租出去差不多能抵进学的开销。说起来那年父亲走后,我不愿母亲这么操劳,闹着说不去学堂了,还头一回挨了母亲的打。”
梁品像是想起了什么趣事,笑着对温惠说着。
温惠不解,但从那笑颜看不到半分勉强,她顺着话说:“可见令慈之明智,读了那么多年书却不继续岂不是太过可惜了。”
“那个时候小,哪想得到不到那么多。”
梁品想过若当时母亲真依了自己,如今该又该过着怎样的生活,心里有的只是庆幸。
“我想问云郎君一个问题,不知是否当讲……你为何能笑着说出来?”温惠知道这样问可能有些冒犯,但她实在是想问个明白。
“什么?”梁品显然没有料到温惠会这样问,收了笑,脸上有一丝错愕。
“你父亲去世的事,你怎么能笑着说出来的?”
梁品见温恵面上并没有指责之意,有的只是疑惑,她是认真在问着,像一个期待答案的孩童。这两日梁品瞧着温恵父女的相处也能看出些端倪,温恵只怕对母亲的离世并没有释怀。
“因为都过去了。”梁品想了想,对温恵说着。“我也曾一度不敢在我娘面前提起我爹,怕她伤心。可我后来才发现不敢面对的那个人是我,我娘比我坚强,主动提起我爹还在时候的趣事,从那之后我爹在我的印象里重新鲜活起来。后来我逐渐明白,将逝去之人尘封并不能减少失去他们的痛苦,反而会遗憾、会悔恨还会遗忘。痛苦是真实的,而我父亲在时一家人相处的点滴温情也是真实的,若一定要记住一个,我认为我父亲一定希望我选后者。”
梁品见温恵低垂着眉眼 ,似是在思索着什么,便试着问:“温姑娘是否在想温夫人?”
温恵仍低着头,没有说话。
“温姑娘对温夫人的离开似乎还有心结未了,温姑娘要不试着与我谈一谈?”
“我娘……”梁品声音温厚,听着他的话温恵脑海里不知不觉就浮现起她母亲还在时的情景。这些年来她确实找不到人诉说,姐姐温束楚没在身边,父亲对这个话题更是避之不及,府里的人对母亲又是恭敬有余,也是鲜少谈论。一时间她竟不知道从何说起。
温恵抬头看了一眼,忽然意识到了坐在自己身边的是谁,防备之心顿时重新回来了,谁知道这个人是不是故意在套她话呢。
“我娘总是很忙,小时候老是跟我爹抱怨她,现在我接手了温家,倒是能理解她了,可她已经不在身边了。”
温恵这次冤枉梁品了,他并没打算套她什么话,温府的家长里短他并不需要掌握。他只是仿佛在方才温恵的眼里看到了从前的自己,动了些恻隐之心。
可很明显温恵并不需要,她的样子明显重新防备了起来,若是在防备他这个人,那再往下问就得不偿失了。
“是啊,有的东西懂得太晚,未尝不是一种遗憾。”
“对了,云郎君说是去江州探亲,江州和吴州隔得不远,温家做生意在那边也经常走动,不知云郎君是去探望的哪户人家,说不定温家还认识。”
梁品看着温惠悄然换下了方才略带迷茫的神态,到这时她话里话外的试探是藏也藏不住了。
“我这番我前来江南是因为姨母五十大寿,本来母亲也说一道前往,可临走几日有些风热之症,便作罢了。姨母嫁去了江州钱家,”梁品见温惠面色一变,忙解释道:“是温姑娘想的那个钱家,不过是个旁支,不算兴盛,温姑娘应当不怎么熟识。”
江州钱家是江南望族,走的是仕途,在历代朝中都有经营。温惠的确也与钱家不甚熟识,,因为温家的门楣钱家根本就瞧不上,钱家不做生意,自然就没有来往的需要。不过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