的确有些过分。
西厢房外,传来古旧木门的吱呀声。脚步声依稀走进,随即就是轻轻的叩门声。
李宴一怔,旋即上前开门。
白发长须的青衫老者大步迈入厢房,一眼扫尽西厢房中的形势,心里大略就有了底,“宴郎,先别忙着教训窈娘。你让我看的人,已经替他看过。算这人命大,遇到了我。他后脑的伤不轻,可更凶险的是两条腿上的烂肉。得割了那些烂肉才好。再迟上几日,就只有舍去两条腿的下场。人是你让我瞧的,要不要替他治腿。你说了算。”
李宴眉头缓缓皱起。
私心里,他更想把那个骗了妹妹的男子碎尸万段。
可是按着他素来的秉性,别说是要他眼睁睁看着一个人在他面前烂了腿,就是偶尔碰见一只流浪的狗儿冻毙在风雪中,他也是要伸出援手的······
“阿兄······”
袖子忽地被人扯了扯。
李宴抬头,看见李窈抬起一双裹着桃花瓣似的眼睛,定定看着他,“救他,算是我求你。”
她眼尾略微上挑,方才的泪水从眼尾那抹细小的弧度里沁出,越发显得她无辜可怜。看的人无端心软。
只是这幅作派,终究是为了救躺在隔壁的那个野男人。
李宴甩开李窈的手。
“也罢。”
胸中刚刚被浇灭的怒火又有冒上来的势头,李宴脸色不大好看。
他从腰间取下一个鼓囊囊的锦囊,塞给老者,朝他长揖一礼。
“张伯,那就劳烦您一次。先替那人治腿。”
先替他治腿。
至于治好了要不要再替他打折,容后再说。
李窈虽然从他的口气中听出来点别的意思,仍是低头微微一笑。
兄长从来都是个嘴硬心软的人。前生如此,今生也不曾改。
“宴郎,你去我家中取些药来,要羊踯躅三钱、茉莉花根一钱、当归一两、菖蒲一分*,须得先熬些麻沸散备用。”
张伯将那只锦囊掂了掂,也不推辞。
医者父母心,可活在俗世的都是俗人。是人就得靠银钱过活。
他从腰间取下家中药柜的锁匙,给了李宴。转头又吩咐,“窈娘,你来替我打下手。”
李窈一怔,旋即点头。
李宴倒是又迟疑起来:“让窈娘去?”
张伯捋了捋长须,眼睛一瞪,“打个下手给我递下东西而已,你怕什么怕。她既不认识药,也做不了熬药的粗活。难不成你还真训上了瘾,要赶她去做烧火丫头?”
李宴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凉凉看了李窈一眼,旋即跨出小院。
算他倒霉,今日被人里应外合,又被气又挨训的!
*
西厢房中,高大的绸布屏风被人移到了床榻前,遮住了床榻上的情景。
张伯是青原镇上唯一的大夫。多年来经手的病人和病畜不计其数,替冬日难产的母马接过生,也救过被海蜇弄伤的镇民。
至于替人刳腹割肉,抽割淤血,许多年前也已驾轻就熟。
他将仰面倒在床榻上的青年翻了个身,掀起沾着尘泥的衣袍,朝屏风外沉声道:“窈娘,剪刀。”
李窈立刻将一把磨得锋利的剪刀递了过去。
她早先已经听从张伯的吩咐,将剪刀在酒水中泡过,故而此时掌中还沾着一股浓浓的酒气。
一道屏风背后,裂帛声传来。随即是老人轻轻的嘶声。
“张伯,怎么了?”
屏风后的老人看着青年小腿腿腹。饶是见过不少市面,此时也难免有心惊肉跳的感觉。
青年两条小腿的腿腹上,已然透出腐肉才有的乌色。而乌色正中,各自斜插着一根被削断了的木柄。
那木柄该是羽箭的箭身。羽箭的箭尖和尾羽被利器削去,只留下嵌在肉里的短短一截。
张伯顺着青年的小腿摸过去,果然在小腿前侧,膝盖下的地方找到了同样坚硬的箭柄。
方才他只是粗略一查,只瞧得出他两条腿伤得不轻,却没想到会伤到这个地步。
这人该是双腿各自被人射了一箭。
箭尖贯穿骨肉之后钉在了双腿上,妨碍了行动,因此他又生生将羽箭给削断,只余下木柄镶在肉里。
这人对自己能下如此狠手,心性乃至耐力都非常人所能企及。只怕身份也不一般。
张伯望向屏风上少女朦胧的身影,带着些忧虑道:“没事,你取水来。”
一盆温热的水摆在床榻边的小几上,张伯拿着被水沾湿的帕子,替青年擦拭镶着断箭的伤口。
许是伤口遭人碰触疼的厉害,昏迷中的青年口中发出一声闷哼,浑身肌肉陡然绷紧。
张伯来不及反应,就被忽然翻身而起的青年打掉了手中的帕子,若非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