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丁大小的烛焰映往白色窗棂纸,火苗起起伏伏,如在舞蹈一般。
风楚楚忙前忙后好几个时辰,照着小姐开的方子抓药又引得一阵腰酸背痛。她伸伸懒腰,心疼地又点亮了一盏灯,随着日头落下昏沉许多的里堂总算亮堂许多。
满手的药材味,风楚楚往手掌作势吐了口口水,一脸嫌弃地想要钻到后院去。刚掀开布帘,她又猛地止步,无奈道:“小姐,忙完了也别看书了,还有个老婆子赖着不肯走呢。”
“我记得我都诊治完了,谁还留在里堂?”
洛禾放下手中的毛笔,置在笔搁之上,记下书卷的页码,站起身撩开帘子,见郑婆婆倚着墙半眯着眼,身上还有件小毯:“又是点灯,又是……”
风楚楚转身就走,半点不肯再听。
洛禾笑了笑,刚走过去便嗅到一阵酒气,也不用再切脉、望诊,这一看就是喝多了,而且还是她精心酿制的药酒,这次给郑婆婆多装了些祛除浊气,没想到在这就开了封。
她收起旁边打了满满一壶的药酒盖子,看郑婆婆这睡得安稳的样子倒是没有吐,也不怎么耍酒疯,不然风楚楚可不会和颜悦色地多加照顾一下。
“小洛医师啊,今天要劳烦你送我回去了。”郑婆婆说完后还打了个酒嗝,浓浓的中药味逸散,“为了答谢你和小蒲,明儿我再做一桌子好菜,你们记得赏脸来吃。”
醉酒了也不忘撮合,不愧是伏魔村第一媒婆。
“好。”洛禾随口答应了一声,郑婆婆这才安稳地借助她的手站了起来。老人家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几乎是被她扛着在走,看样子也记不住今天说了些什么。
两个身影依偎在一起,虽然郑婆婆走路踉跄,浑身醉意,身子却传达了久违的温度。洛禾踏入月色,竟然觉得这重量也让人安稳无比,令她想起祠堂中的两尊牌位。
或许在她没记事之前,也有过一段这样能牵手、能拥抱的时光。
伏魔村子嗣凋零,新生儿极少,这种情况下,婆婆桑们看着实在着急,使了劲去催婚适龄男女,洛禾理解她们的苦心,便时常顺着话头讲下去。可她现在不仅没有半点想要成家立业的念头,反而想去万方世界闯荡一番,就算是开不了星门。
被祠堂选中的人会拥有属于自己的牌位。
而当其上浸染上死亡般的黑色,就说明与人链接的灵已经一同殒落。远古时期强大的神能在此殒落,保存身体中的‘气’从而化身为灵,而被选中的人也有这个机会加入几乎可以称之为不生不灭的循环,可她的父母偏生回不来,那便是死得不明不白。
“让她自己去房间里歇息吧。”一道威严又低沉的嘱咐声从前方传来,洛禾这才反应过来已经不知不觉到了郑婆婆所住的小别院,面前则站了个头发全然花白的老人家。
她身着深红色长袄大衣,显然也知晓夜深露重,额头深纹也能看出年纪已然不小,可却未给那双凌厉的眸子减色半分,眉头蹙起,正盯着两人发话。
等到郑婆婆从她肩膀出抬起,站直身子,洛禾还有些发懵。
“妈怎么到外边来了?”郑婆婆笑嘻嘻地答话,面容上显然再也没有半分醉意,她又转过头来:“对不住了,是我家这位有些事要说予你听,这才出此下策。”
这户人家姓白,早年招婿生了个儿子,娶的媳妇是郑婆婆,她口中的‘这位’则是早些年仍在守卫伏魔村的悍将,名为白问渺。如今传承几代,族中男丁死的死、伤的伤,只剩几个女人家住在别院中。可就算没落,家学也是颇有渊源,打出来的名气可谓历久弥新。
这里也是洛禾打定主意五日之内不再来第二次的地方。
洛禾只好硬着头皮问好,但老人家显然还在气着,半分面子不给,快拖到地上去的披衣一甩,只留下一个干脆利落走回厅房的背影,字字掷地有声:“跟我过来。”
本来打算送到门口就走的,没想到被逮住了。
洛禾闭了闭眼,而此时月色正好,蝉鸣静悄,万物悠然。这么美好的夜晚,却成了挨骂的好时候,而且她居然没有看出来郑婆婆是装醉,就说药酒怎么还会醉!
她朝郑婆婆挤出一个笑,眼里全是被人出卖的不可置信。
对视一眼后,后者摸了摸鼻头:“小洛医师长大了,靠在你肩膀上的时候,我都想好明儿定要做几个拿手好菜,荷叶鸡翅饭、青椒焖野山鸡,你看可好?”
*
“坐好。”
小别院是个二进宅,穿过一道门之后便能望见灯火通明的大堂,雕刻着镂空花纹的屏风阻断从外往里探寻的目光,白老太太往主位一坐下,便径直发令道。
刚左脚迈进屋子的洛禾一愣,右脚僵硬地踩了进来,两只手攥在一起玩手指,又看了看被踩得奇脏的门槛,这是要她坐在这里面壁思过的意思吗?
不想弄脏衣服,老太太的命令又不得不听,真头疼。
“你这孩子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