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影子所说,王夫人早就和王狗贼貌合神离,独自搬到偏院乐得清静了。王狗贼收了美人便安放到后院,人最多的时候,几乎要住不下。
现在一路走来,后院却称得上冷清,连灯都没点。
看来真的跑了不少,管彤心道。
【那当然,要是我,别说缺胳膊少腿,就是只剩一口气了也要爬出这恶心人的地方。】
管彤还没来得及接着影子的话继续问,就借着月色看到一个人影,似乎和她是一个方向的,悄悄跟了过去。
天晚了又没有点灯,管彤跟得吃力,那人走得却并不慢,不多时便到了后院主堂。
管彤猫在门缝里偷看,却只能听到里面微弱的动静,黑灯瞎火的看不见一点儿。
怎么不点灯?
【她点灯也没有用。】影子叹口气:【王狗贼当了个小官后实事没办多少,倒是不知道从哪里听来有达官显贵以美人排列作为屏障,称之为玉屏风,便学着做了一副。】
【玉屏风做成后那狗贼爱得很,恨不得时刻看着,于是将作玉屏风的女子都先灌哑药,再致眼瞎耳聋,如此,方才安心将玉屏风安置在书房。昨晚出事后,走不了的大多都是被做成玉屏风的姑娘。】
寒冬腊月里,管彤出了一身冷汗。
这法子实在阴毒变态。
又瞎又聋又哑,确实放在哪里都泄露不了消息。
【不过她来这里做什么?主人怕她们继续在这里想起以前的日子害怕,特意拨了偏院给她们居住的。】
听到影子疑惑,管彤推门进去,只见一位般般入画的妙龄少女正摸索到桌上的蜡烛,在试图点燃。
火光明明灭灭,她显然是被烫了几下,却只能发出几声嘶哑的短叫。
好不容易点燃了,她从怀里拿出一小罐油,泼在桌上,手持烛台撩拨着。
是在有准备地纵火。
管彤看出她的意图,几步上前抢过烛台吹灭。
少女显然被吓了一跳,又不知道是谁,无神的双眼扑朔着掉下几颗豆大的泪,就要仓皇逃跑。
管彤情急之下一把拉住她的手。
这双手上满是烧伤和烛油滴落的痕迹,她却顾不得疼痛,挣扎得愈发用力。
“姑娘,姑娘!”管彤几乎要制止不住,“你听我说,我没有恶意!姑娘!”
少女继续挣扎着,碰倒了一旁放着的瓷器摆件,又踩到了碎片上,顿时疼得踉跄几下,地上已然有了血迹。
【没用的,她听不见也看不见。】
管彤松了手,少女立刻跌跌撞撞跑了出去。她望着少女的背影,顿时被无力感包围。
看不见听不见说不出,完全丧失了与外界联系的能力,只能成惊弓之鸟,胡乱冲撞着,连危险都察觉不到。
【唉,被做成玉屏风的这些姑娘没办法沟通,连那狗贼死了都不知道,别说走出王家了。】影子感叹道。
管彤站在原地,实在看不出房间的异样,于是循着地上的血迹找了出去。
少女看不到地上的碎片,不知觉间踩了好几脚,伤得很重。每走一步都是钻心的疼痛,血迹也蜿蜿蜒蜒,一路到她藏身的地方。
少女惊魂未定地跑回房间,在自己脚上摸到了满手的血,顾不得处理伤口,就趴在地上慌乱处理血迹。
管彤在一旁看着,心中五味杂陈,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直到恍惚间听到呜呜的哭声。
少女又疼又怕,却因被毒哑了,连哭都哭不出来,只能无声地落泪。
只能由影子代替她哭泣。
管彤没法安慰她,只能试图和她的影子解释:【对不起,我没有恶意,我只是看着她像是想纵火自杀,才······如果有人看到血迹找过来,我会保护她的。】
【她才不怕死!是怕不能死在王狗贼房间!】
影子的声音带着哭腔也如银铃般清脆,不难想象少女未被灌下哑药之前的嗓音。
想到这里,管彤心中更加唏嘘。
影子问:【你会写字吗?】
管彤愣了一下:【会。】
影子道:【你在她手心写字,告诉她能回去,让她寻死。】
管彤干巴巴地劝解:【活着挺好的,没必要······】
影子打断她:【有的人活着,比死了艰难得多。王狗贼从做成第一幅玉屏风后,就在不断抓新的女子做玉屏风。除了想多成几副,更多的是因为几乎每天都有人受不了而自杀,能想到的自杀方法都有人用过。】
【再后来,王狗贼专门派人时刻盯着她们,她们连死的权利都没有了。】
【你看看她这幅样子,你去别的房间看看同样被做成玉屏风的姑娘!看看她们的惨状,你还觉得让她们活着更好吗?】
管彤低下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