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树真是利害,下官眼下有些头昏脑胀,先回了。”
张玄阴打着摆子回来,丢下这么一句话,匆匆摆手溜之大吉,生怕被某豺狼虎豹给生吞活剥似的。
远山刮来一阵风,到此处时,已消了气焰,只将白布一撂,便跑得没影,惊得堂屋里的人松了门前侍卫拦回的刀鞘,连朝里头退了几步。
周宦让妥帖道了几句受惊之类的慰言,让人各自遣送回府,少了惊乍之人,原以为耳根子也该清净了。
偏就有这么一个人不知趣。
晏早玉立在原地,面不改色问道:“大人可以放了我父亲了吗?”
寂寥无声。
见他不答,晏早玉才站到那影子底下,没了纱灯辉映,袍上织金黯淡,连带眸底也沉下去几分。
“大人,不放人吗?”晏早玉话里带着几分胁迫之意。
问完,她猛然惊觉,偌大庭院竟只剩他们二人与一具尸身!
空中寒鸦凄厉叫了一声。
一石击落。
如意阶上,乌色官帽里落出一缕发,再观衣冠,几是端正非常,很难把此人与旁人口中所说的楚楚君子联系起来。
那人微微侧身,适时,晏早玉观他眉际之末,青筋突起,顿觉莫名其妙。
他生什么气?
“本官方才说的不够清楚?”
明显语气不善。
晏早玉眯了眯眼,不敢确信:“大人这话是什么意思?”
“本官说过,若此事确系旁人所为,自当放相爷归家,可此事说来是韩大人贪杯误事不是吗?此中旁人又该算到谁头上?”
晏早玉避开脚边扑腾的丑物,嫌恶瞪了一眼。
看来此人一早就没打算放过父亲。
也是,谁人不知她的父亲是当朝奸佞,京中多少人上赶着巴结的权贵,今日对上这位持正不阿的年轻宠臣,自然少不了吃些苦头,只是方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答应了要放人,没想是个不要脸的。
再刚直又如何,人人皆是欲念的奴隶,他周理卿偏是个例外不成?
晏早玉想到这儿,没了脾气,伸手摸到腰间,将那块白玉扯下,走到他身边,笑脸盈盈道:“若是哪里得罪了大人,自当相赔,我相府最重礼数,大人若能高抬贵手,来日若有什么需要,早玉万不会推辞。”
她低着头,是以无从察觉头顶上那道几乎要把她拆吃入腹的凶光。
周宦让一把夺过她手里的玉,打量起来,这不细看倒没事,一瞧,这白玉上雕的竟是龙凤呈祥!
晏早玉见他接过,松了一口气,心里暗暗思忖:任你是牛鬼蛇神,还不照样贪下来了。
未得意许久,一声脆响让她瞪大双眼。
阶下,白玉碎成三半,将才缓过神的乌鸦砸得昏厥。
真是疯子,这上等的羊脂玉竟给徒手掰成了两半。
突然,脖颈上宛若攀上一条毒蛇,用响尾紧锁咽喉,冰凉的黏液透过衣襟,滑入胸口,不由令人浑身一颤。
那人似乎顾及不上自己的伤势,仍发着力掐她,掌骨几欲撑开皮肉,浓重的血腥味不断向四周蔓延开来。
“晏早玉,你真当我是好玩弄的,还是说你对所有人皆是如此?”
她望着他阴郁的眉眼,忽地松开手不再挣扎,作出一派嘲弄的神情:“这与大人有关系吗?”
说完,颈上力道加重了几分,一滴泪砸中青白指节。
周宦让眉头一激,反应过来将人松开。
晏早玉跪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一面仍不怕死的仰起头挑衅:“周大人可真是无情。”
灯影缀在那张涨红的面容上,流苏之下,双目微恸,青紫色的泪痕陷在唇边,即便勾着唇角还是让人瞧出几分勉强的意思,不过对旁人来说已经足够叹一句:我见犹怜了。
可放在周宦让眼里,只得平添肝火。
平日她对着那位状元郎倒是百般殷勤,怎到了他这,就这么不想同自己扯上关系。
周宦让伸出手掌,看着血一滴一滴滚落,不知何故发笑,蹲下身来抚她的脸:“别是你。”
晏早玉本想避开他的眼神,听了他的话只觉得莫名其妙。
待人走后,玘人寻来,看见满地狼藉,猜出个大概。
玘人上前,检查一番伤势,确认不是她的,一颗心才落地:“难怪人人对他避之不及,竟敢欺辱姑娘,这京中谁不知相爷最宝贝的就是我们姑娘了。”
晏早玉道:“你方才为何不这么说?”
玘人收回帕子,一脸骄傲道:“姑娘教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只求他日我虎落平阳时,你不要落井下石。”
“姑娘!”
见她气急,这才笑:“好了好了,快给我打盆水来。”
晏早玉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