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的时间,朱衣卫左使任辛变成了朱衣卫白雀任如意,长公主府人人可欺的李鹫儿变成了高堂之上运筹帷幄的长庆侯。
她的鹫儿,长成了她期许中的样子,她看着他长大,知道他困顿于面首之子的阴影中,走到今日有多艰难。
“如若侯爷能助礼王殿下迎回圣上,使团在合县遭遇匪徒的事情到了安都就向安帝箴言,把事情推到你不喜欢的那位皇子身上,如此一来,安帝定会疑心皇子有不轨之心。到那时,侯爷自是可以以此为筹码投身去到另一位皇子那里。”
她说完,只见鹫儿无动于衷,看她的目光没有丝毫波动。
他对她提出的条件并不心动。
她倒是小瞧了她的鹫儿,他如今是长庆侯,清楚地明白他真正需要的东西。他父家势微而孑然一身立于朝堂,受朝中各党派掣肘,如今还无封地,他想要的是实权,是封地。
“如果侯爷还不满意,那赠予云、勉两城,遥祝侯爷位极人臣呢?”
她顺着方才的的话往下讲,不出意外地得到在场所有人难以置信的目光。
她说出此话前已经预料到众人会有这般巨大的反应。她现在对外的身份是梧国湖阳郡主。鹫儿等人惊诧于小小郡主竟然替礼王甚至梧国做割城救主这般重大决定,而使团的人知道她假冒郡主的身份,则惊诧于身为安国人的她尽然替梧国做割让城池的决定。
她冷傲迎上所有人的目光,不惧怕任何反对的声音。她知道,在场所有人,就算是冷宫中长大,不懂权谋算计的杨盈都明白她提出的这个条件是目前对双方都最有利的利益交换。
毕竟安帝贪婪好战,远不及鹫儿值得信任。
直到全场安静寂静,众人的呼吸都过于小心时,李同光才如梦初醒。
师父竟然以云勉两地为条件,两座城池,足以他在安国有一席之地。
五年空白簿子里,他与师父的感情并没有翻到下一个篇章,师父为他谋利,为他的前程奔走,她一如既往地对他好。
师父对鹫儿还是如此的好,师父对鹫儿…
“师父,我是鹫儿呀。”
什么冷静自持,淡定自若,在此刻全面崩盘。他的身体在颤抖,可颤抖的何止身体,心在颤抖,血液在颤抖,连想触摸她的手都在颤抖。
他已经疯了,在知道师父心里还有他的时候就疯了。他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行为,他太想念师父,想到每晚梦中都是师父的身影,他每晚都会像小时间那般,依偎在师父的身旁,嗅着她发梢的松香。他小小的身体靠在师父的怀里,满眼都是为他撑起一片天地的师父。
而如今,对他那样好的师父就站在他的面前。
他不敢相信,他不敢呼吸,他怕这只是多年来一直会在梦里出现的美梦,他怕重一点的呼吸都会打破这水中月般的美好幻想。
这是梦吧,就像梦里无数次出现过的场景。不管是梦里还是现实,他都要奔向师父。
他已经疯了,清醒地疯了,他眼里只有师父,任何人都挡不住他奔向师父的决心。他推开挡在眼前的种种碎影,坚定地走向师父。
“师父,对不起,鹫儿不该与您置气,不该忤逆您只想当一名间客,不该明知您来找我,我却避而不见,我不该,不该在那场大火里救不出您,不该让那场大火吞噬您。”
他有太多遗憾和懊悔。那一时的任性,导致所有的悲剧发生。他有多对不起师父,就有多恨他自己。
他跪倒在地,紧紧地抱住师父的双腿,“师父,您能原谅我吗,您能不生鹫儿的气吗?您知道吗?鹫儿好后悔,后悔那场大火为什么不把鹫儿也一并带走,为什么要留鹫儿在没有您的世上独活,为什么鹫儿这般无能,只能将您的壁画挂满屋子,只能对着您的尸骨,您的死物,忏悔我所有的罪过。”
他在师父死后,就从未哭过。因为师父曾经答应过他,他只要不哭,她就会对她好。
他不哭,她就会对他好。就会在死后,夜夜回到梦里看他。
可是他现在哭了。
不行,他不能哭,师父会责怪他的。
他赶紧擦干眼泪,仰起头对着她露出一个笑脸。
师父,鹫儿会很乖,很听话,鹫儿再也不会惹您生气了。
“鹫儿…”
他听见了师父叹息般的低语,师父果然没有骗他。你瞧,他不哭了,师父果真对他好了,师父唤了他的名字,师父认他了!
“师父…”
他的泪痕还残留在脸上,脸上却已经雨过天晴,露出极其灿烂的笑容。
任辛一低头就能瞧见仰头露出两颗虎牙的鹫儿,他消瘦的脸庞,只因为她而露出幸福的微笑。
她的心脏被他可怜至极却因为一声“鹫儿”而极易满足的模样狠狠揪起,她竟然不知道,在她假死后,鹫儿竟然将所有的过错都揽到自己身上。她假死时,他才是个十六七岁的少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