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怔愣,也会在回神后泛上怀疑的情绪。
……会是如同先前她下意识的剖白一般,只是为了惹他动心拉近距离的假话吗?
顾登楼只是久久不语。
他听着对方继续向他为了那个伤疤道歉,却绝口不提她在匪帮是凭借什么度过的那几年,也不曾松口告诉他更早之前的流离往事,只觉心底压抑的阴暗情绪再次翻涌上来,盘踞在他的心房中不愿退去。
天上皎月,呵。
若是面前的女子只是仰慕他剿匪时将她拽出泥潭时的、那正义化身一般无懈可击的伪装,他又该如何能克制住自己不去动念?
多年前剿匪大胜而归的二皇子,自然因为他的勇武英明以及匪帮再不能成气候的功绩而被时人称赞,可连带着江延锦在内的众人都不曾知晓的真相是,出色完成了父皇任务的他心中竟充斥着厌恶愤恨的情绪。
匪帮中的许多头目都被他刻意放过,余党反扑后不慎遇刺也是他的故意疏忽,好在如此一遭后,结果是令他的父皇满意的。
二皇子既完成了剿匪的任务,却也因为任务中的瑕疵被亭韶朝臣非议,他自始至终都不会对一母同胞的太子殿下产生任何的威胁。
顾登楼愤恨父皇从未投到过他身上的目光,也厌恶被逼到如此自污境地后依然要装作温和雅正的自己。
多年之后,二皇子已经是亭韶最显贵的亲王之一,他那次初出茅庐又勉强成功的剿匪早已被他后续的功绩掩埋在时光中,此时听江延锦再次提起,顾登楼的心中却还是涌上了同多年前一般的情绪。
他在那个泥泞不堪的匪帮中只是偶然瞥见了这么一位行事恣意又非奸恶的正直少女,便未曾再移开过目光。
江延锦仰慕他似仰望天上星,却不知光鲜亮丽的二皇子也曾在心底默默羡慕过匪女阿宁。
她手中一把淬毒匕首伴身,可以恣意行事;身靠匪帮狐假虎威,却又有一直坚守的正直原则。
阿宁那双明亮的双瞳,第二次点燃了顾登楼心中真实自我的火焰。
那边,江延锦还在装作乖巧地同他认错道:“……我非是有意欺瞒殿下,只求殿下不要怪罪平兰。我此行联姻,并未对亭韶存任何别的心思。”
“我当年跳崖,也并非早已想好退路后肆意玩弄殿下感情之举,不过终究九死一生后,我也想通了许多事。亭韶也好、匪帮也好,阿宁的一切都已经是过眼云烟了。”
她望向对方的眼眸依然明亮,其中含着的是主动剖白内心的诚意。
顾登楼的理智告诉自己此时的长宁公主的确不曾撒谎,可是他的理智已经在记忆的复苏中逐渐走向消弭。
他先前想着,对方如此行事,最终也以跳崖明志的方式向他展示了火焰肆意烧灼后的惨淡结局,相较之下,自己如此压抑内心成为被人交口赞叹的温润君子,也并非那么难捱了。
可是顾登楼本以为同样戴着面具的长宁公主却骤然撕开了伪装,让他难免将那个恣意的身影与之重叠。
……凭什么你能安然无恙地在我面前披上画皮?
他心绪翻涌,方才江延锦将自己摔到床铺上后的一吻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就此挥之不去。
江延锦也注意到对方逐渐不虞的神情,她有些无措地住了自己的解释,启唇轻轻唤了一声:“殿下?”
顾登楼垂下头,他阖眼抬手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声音却因喉头的哽塞而几欲喃喃:“不必说了。”
哪怕是接近肩头相抵的距离都未让江延锦听清楚对方的话语,她缓缓倾身过去,再次放柔了语气:“殿下方才说什么?”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好似轻轻勾着他的真心。
顾登楼蓦然抬眸,映入眼帘的便是对方靠过来的下半张脸,乃至于她还有些呆愣地启唇询问着自己情况。
他放下扶额的手直起身子来,他不想继续压抑着自己变成那个完美的皎月灿星了。
“殿……”
江延锦的话还未说完,顾登楼便俯身过去,直至压得她失去平衡后仰倒在床铺之上。
顾登楼一手护住她的后颈,一手攥紧她的两个手腕,接着,他在对方惊疑怔愣的神色中,阖眸覆上她方才微启的唇。
江延锦被他的动作打了个猝不及防,接着被顾登楼连新婚夜时都不曾显露出的攻击性所俘获,她眼睫轻颤,挣扎无果后只好也阖上了双眸,感受着夫君温柔又不容拒绝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