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二郎在别府躺了好些天,与他相熟的欢场名妓到都争先恐后的前来探病,免不了一阵泪水沾襟,顺带着拿走些二郎的赏赐。
他在府里养的精细,非但不见病态,倒更显出郎艳独绝的别样风流。
顾家那位小姐日日天黑了便来求见,等到戌时将尽才离开,郑二郎却次次以不合规矩拒绝。
这是一种无声的较量。
顾霖进了京兆府大狱好几日,尚未提审,便先受了刑,被关押一旁,再无人问津,此事不过是京兆府等着看郑二郎想要如何。
顾家小姐是个聪明人,她日日来求见,亦不过是做给满皇都的看顾家已经屈尊降贵的诚意,以此掣肘郑二郎行事有所顾忌。
可二郎的人生里怎么会有顾忌?
这一日傍晚,幼时国子监的老师杨司业六十大寿的筵席,郑二郎虽忍着痛,却得出席一番。
琉璃和璎珞两个一人搀扶着二郎慢走,一人提着八角荷花宫灯在前边照路,三人说笑间皆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顾家小姐。
她穿一身素白长裙,不着粉饰,清冷地犹如远山,风影绰绰地斗笠帽下隐约可见如水般的绝色容颜。
琉璃与璎珞因着貌美被二郎挑中在自小在身边伺候,心气儿向来比别人高些。饶是她们两个,也不得不承认,这位顾小姐的风姿绰约很是少见。她犹如远山上的一颗松,极少有女子混合着这样的冷冽与傲然气质,美得像画中仙。
她两人对视一眼,方才了然二郎甘受这顿打是为何?
顾小姐对着郑二郎伏了伏身子行了个平礼,清冷的嗓子规矩说道,“郎君留步。舍弟顾霖尚在狱中,郎君能否行个方便,放了他此遭?”
郑二郎停在一边,面上笑意很深。他答说,“顾小姐言重了。令弟的事情,京兆府中自会论断,我区区一介布衣,哪能左右?”
顾小姐难得流露些焦急,说道,“二郎之名,向来远播。若二郎肯原谅舍弟,京兆府大人定会网开一面的。”
“二郎之名,向来远播”,他真不知顾家小姐是夸自己还是骂自己。
他播的什么名,青楼薄幸名吗?
郑二郎笑着摆摆手,告辞道,“小姐说得严重了,不过是一场误会,哪里说得上原谅。今日我有师门宴会要赴,不能与小姐再耽搁时间了,改日再晤吧。”
二郎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徒留顾小姐一人在暮色深处弯成一抹流光丽影。
顾苒的婢女阿宁走上前两步,满脸不悦,哼说道,“这顾二郎装个什么劲儿啊?谁人不知京兆府如今不过看他一句话行事,他就是要小姐你去求他!”
顾苒如何不知?
可她又有什么办法?
祖父与父亲双双殉国,家中二房的那几个叔父纯粹指望不上,顾霖闯了这样的大祸,她除了来求郑二郎,又能有什么办法?
何况,她还存了别的心思。
顾霖与郑二郎为着个青楼女大打出手,流言只知是恩客间的较量,无人知道樱桃肚子里的孩子其实是顾霖的。这一节若被知晓,怕是日后议婚都成了难事。
若是郑二郎能咬死这件事便好了,左右他风流纨绔的名声再外,还差这一根稻草吗?
自那日后,顾苒不再来二郎别府守着求见,却日日都等在二郎要去的地方,在一旁求他放过自己的弟弟。
这等世家小姐为胞弟求情,不惜抛头露面,面对郑二郎这等纨绔子弟的画面,很快为顾苒赢得了皇都的舆论。
“不过是为个青楼女,至于将顾家小姐逼到这个份儿上吗?”
“我看郑二郎就是针对顾家人,替他爷爷出气!”
“他一个靠家里吃白食的纨绔,倒把自己当成个官大人了,拿捏着别人的性命?”
……
流言对郑家二郎的口诛笔伐日渐剧烈。可他日日赏花斗鸟,醉酒放歌,见到顾苒连招呼都不打,仍过他锦衣玉食的纨绔日子。
这一日,顾苒将郑二郎拦在瘦姬湖岸边。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
郑二郎约了皇都一众世家纨绔游湖取乐。几个出名青楼的花魁姑娘亦都在列,远远看着便流露一种靡靡红尘的闹意。
顾苒便挡在上画舫的甲板前,独有一种与世隔绝的疏离感。
她穿的规矩又素雅,背挺得傲然,确有风韵,却和二郎身上的烟尘气离得太远。
陈家三郎手里提着壶酒,指着顾苒摇头道,“二郎啊,流言里可没说你是为了顾家小姐的绝色才为难人家弟弟啊!”
郑二郎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哼说道,“胡言乱语,还没开始,便醉了不成?”旋即,一把将他推了出去。
顾苒忙侧步给陈三郎让路,众人看他踉跄着扑上甲板忙笑不跌。
郑二郎在这一阵哄然大笑中,看了顾苒一眼,轻声对她道,“上来?”
这个邀约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