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不妥当。
这一船上的纨绔,各各都是皇都勋贵家族让父母提起便眉头紧锁的冤家,同他们交往,恐会坏了顾苒来之不易的好名声。
更别提这一船的少女,除了她,皆是青楼妖姬,欢场笑女。
顾苒停顿沉默地片刻,李照从画舫上奔下来,一头扑进二郎怀里,发间的红鸽子血步摇摇晃着粼粼日光,更衬得她肌肤胜雪。
她笑得明媚又灿烂,宛如皇都最繁复的春色,整个人灵动如风,璀璨若珠。
二郎伸手环着李照,听她仰起头与自己说今日的陈酒有多香,露出恍人心神的笑意。
再无人在意顾苒,她的遗世独立在一池的红尘温软中,如烟般轻飘飘的。
她突然低头应了声“好”。
已经走远了的二郎却没有再听到了。
画舫上早已设了筵席,便连酒菜都布置妥当,不多时人已坐的满满当当,开始雅乐舞动,推杯换盏。
李照早得了张妈妈的提点,说顾家小姐如今和郑二郎有些牵扯,要学些逢迎得手段,拢住二郎的心。
她今日见了这位顾小姐,才唤醒一些幼时的遥远记忆。
幼时的花灯会上,她见过这位顾小姐几次。
她那时尚年幼坐不住,这位比自己大不了两岁的顾姐姐却能在席上坐两三个时辰不动弹。
故而如今她见到这位顾姐姐无席独坐也不觉尴尬,仍保有世家贵女的仪态分毫也不讶异。
她暗叹一口气,将头斜倚在二郎腿上,指着顾苒,笑说道,“顾家姐姐当真坐的住。哥哥既然把人喊上船来,却晾着别人是为何?”
郑二郎伸左手摩挲了下李照的脖子,又饮尽右手的杯中酒,唇边扯个讥笑,道,“不晾着她还能怎样?”
他瞧一眼顾苒,眼含精光,笑说道,“她是能陪酒?还是能舞乐?”
这话传入顾苒的耳朵,她方才抬起头,定睛瞧着二郎。
他生得极好,好的犹如旧时祖父送给她的一方璞玉,流光溢彩,玉骨生辉。可这宛如谪仙般的少年郎君,偏携着一双让人沉溺的讨厌双眼。
席间已有几个醉得晕沉纨绔子弟,听着话头,倒是来了兴致,吵闹着硬要顾苒陪酒作乐,分明丝毫不顾及她贵女的身份。
顾苒只盯着不远处的郑二郎,看他依旧风光霁月,身姿落拓,绝没有替自己解围之意。
顾苒被醉酒的纨绔拉着起身,即便有人上去拦,但人撒气酒疯来总有如牛的力气。
她发间的碧玉素簪被扯摇晃不止,却没李照的步摇那样温婉激越的声响,只是寂静无声。
她被甩在一旁,额角嗑在案几边上,血流如柱,好不吓人。
她在一片猩红中望了二郎一眼,见他仍旧神色淡然,丝毫没有改变。
因顾苒受了伤,画舫早早靠岸,李照派了婢女送她去医馆。
筵席尚未尽兴,郑二郎没有离船,甚至拿着酒杯的右手都没有动一动。
顾苒自医馆回到家中,方才有空瞧一瞧自己的面容。
云鬓微乱,额角通红,双眼疲态尽露,自幼时起,她在府外还未曾这般狼狈过。
好在郑二郎身边的小厮将她送回来的路上终于松口了,顾霖今日便会被放出来的。
顾家如今在新朝的地位很是暧昧。
顾老大人和顾大人双双殉国,忠君可表,但到底是因为反对新帝而为。如今新帝已经登基改元,虽未牵连打压顾府,但世家之间最会看眼色。
顾苒当然知道,顾府羸弱,只有自己与弟弟,早已被皇都中的贵族边缘化了。不然,也不会落得个要她出面去求郑二郎的局面。
她唤进婢女,净身净面,重新梳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