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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更衣室里贴着的名字和位置并不全,也组不成任何一支完整的九人队——日向一边换着衣服一边一心二用,悄没声息地把所有带标签的储物柜数了一遍,得出的是这样的结论。他知道照朝是对手那队的,但自己这边,对于棒球队来说最重要的一号和二号,似乎也都没有……
这就有点出乎意料了,所以说自己这边的投手和捕手都是女孩子吗?不,倒也不一定,就看搭档先生的年纪,也许他们这队的投捕搭档并不一定是女“孩子”,是阿姨或者婆婆,都说不定——
想到这里的时候日向回身偷偷瞅了瞅身后,搭档先生的衣服已经换好了,正在往手上戴护腕,球服底下穿着的长袖内衬的袖子也拉了起来。也正因为如此日向看到了,那双因为明显上了年纪、皮肤颜色显得有点暗沉、看起来却并不虚弱的手臂上,有着很大面积的狰狞疤痕,几乎覆盖了整个小臂。
总觉得像是窥破了人家的什么秘密,有点不太合适……日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回过头,感觉自己心跳得有点快。
从见到那位相星先生的时候、就感觉到了的一丝违和感,日向终于弄明白始终萦绕着自己的那点不太对劲的地方是什么了。现在是盛夏的七月,几乎就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但是搭档先生仍然穿着长袖的衬衫,袖口的扣子也是整整齐齐地扣着——
那疤痕……藏起来肯定是不希望别人盯着看的,日向按捺住自己又一次回头的冲动,只是在脑海里这么思索着。刚才只是瞄到了一眼,但那个面积和程度实在是不得不让人印象深刻,看上去应该是被烫到的痕迹,比如沸水泼到过什么的……
“可以了吗?”
搭档先生没什么波澜的声音正好也在这一刻响了起来,抬起头的时候对上的是镜片后仍然锐利的、仿佛能看到人心里去的眼睛。被自己正在研究的对象冷不丁叫到了名字,日向感觉有点心虚,连回答的声音都特别的大,“啊,呃,好了!”
感觉上应该是没发现,日向心里一边打鼓一边跟人家对视,脑子却转得比什么都快。搭档先生又是深深地盯了他一眼,没什么变化地点了点头,“好,那我们走吧。”
这种事情肯定是不能主动问、也不方便主动提的,但这回给日向的感觉比起一无所觉,倒是更像明明注意到了、但其实并没有放在心上。日向眼瞅着搭档先生像刚才进来的时候一样、想要帮他开门,赶紧三步并作两步地抢过去,摸上了门把手动作幅度很大地一拽,“不不,还是我——”
就算没有看到人家袖子底下盖住的疤痕这等小插曲,也不该总让一位年纪大的老爷爷来帮忙开门。日向本来是想说“还是我来”的,结果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出口,就感觉手上那种被拉扯的力量一松。
像是有什么东西飞了出去,发出小小却清脆的碰撞声。顿时油然而生的是种不怎么好的预感,日向满脸呆滞地低下头,拿在手里的是完整的门把手,甚至还带着下面那两颗拿来固定的螺丝,在把手尾巴上晃晃悠悠;而上面那排的两颗只剩下空荡荡的孔洞,像是一双直直望过来的眼睛,怎么看怎么像是在嘲笑他。
“这、我——!”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日向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好了。这也太蠢了吧,被请来一起玩,结果玩还没怎么玩呢,倒是先把人家的门把手给卸了下来……
简直让人崩溃,打排球的时候怎么没发现自己有这么大的力道啊,有这种能到人家的地盘上搞拆卸的能耐,能不能让他把自己的拦网也好扣杀也好,能扣到让对手反击不了的程度啊?日向手都不知道往哪儿放,语无伦次地连句囫囵话都讲不出来,恨不得当场以头抢地,就像谷地同学在他的怂恿下练习发球,结果一球正中脸上只能疯狂土下座,“对不起——”
正在考虑要不要真的土下座的时候,日向感觉自己手上的重量猛然一轻,是拎着的门把手被人拿走了。搭档先生推了推眼镜,把东西放在眼前稍微看了一下,又递回给他,转身在储物柜顶上拿下了一个小箱子,轻车熟路地打开在里面找到了改锥,然后示意日向来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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丢人,不管怎么说都是丢人。跟在搭档先生的背后无精打采地往外走,此时此刻的日向满脑子刷的弹幕就是这两个大字。仔细想想不过就是很小的一件事而已,门把手掉了装上不就可以么,如果没有搭档先生,这事儿他自己也能干,就算不知道工具箱在那儿问一问也行,结果大呼小叫像是天塌了一样,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明明还想在人家面前挣个好点的表现来着……照朝带他来的用意,日向多少了解一点,尤其被特意拿出来说的“带你去见我的搭档”,肯定是对她很重要的人,才会这么郑重其事的吧。
这种蠢事,真是不想让她知道啊——日向盯着搭档先生脑后的白发,鼓了半天勇气都没好意思开口,想象了一下那种教导主任风格的凝视,就狠狠地打了个哆嗦。
算了,总不会比在她面前打架、还被女孩子拦了下来这种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