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呢,”照朝一边回忆一边说,“应该就是前年冬天、我们高一的时候吧?拿的是四强,”她留意了一下裕子阿姨的神情,想了想做母亲的人会在意的事情,又补充,“并且我记得这家俱乐部副主场也在仙台,这样以后回家来看看也方便的。”
Schweiden Adlers是联盟老牌的强队,总决赛和黑鹫旗决赛轮的常客,也是目前Premium LEAGUE里唯一一支阔气到有副主场的球队;小时候照朝还陪着影山一起,被一与爷爷带着去仙台市体育馆看过他们的比赛。
“是呀,我和飞雄爸爸也都还觉得这家不错。”裕子阿姨飞快地笑了一下,那笑意却又很快淡去了,“就是平时训练之类的都在东京吧,俱乐部那边倒也有邀请我们去参观,但——”
话讲到了这里,照朝也明白裕子阿姨想要表达什么了。毕竟是高中毕业就加入球队的毛头小子,按照日本现行法律甚至都可以算是未成年人,大概是怕合同有什么神不知鬼不觉的坑;虽然在仙台这边找个法律事务所委托一下也没什么问题,但既然是在东京的球队,那肯定也是找首都圈那边执业的律师会更方便一些。
“所以是想问问照朝酱,”裕子阿姨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因为照朝酱和天海小姐、肯定在东京认识的人也比较多吧……”
这里提天海小姐,说的就是外婆了。不过这个求助确实属于专业对口,外婆名下本来就有不少仍然在运作的版权项目,当年带着照朝四处拜访的时候也领她见过了一直合作的律师,包括后面遗嘱公证、财产所有人变更这些事情也是她自己找律师搞定的,外婆那边的亲戚作为照朝法定意义上的监护人只是挂个名而已。
“好呀,我可以问问八神先生有没有同事可以介绍下。”照朝一边说一边准备掏自己的活页本把这事记上,一摸裤兜才想起来,今天本来是想在门口露个面就走的,本子当然也没带。她沉吟了一下,又问,“参观俱乐部有确定是什么时候吗?如果时间方便的话,能请律师先生陪着一起过去是最好的——”
“我回来了——”
跟长辈、尤其是各种阿姨婶婶大姐说话的时候会特意放软一点语气,这可是“秋山町指定云女儿”的受欢迎秘籍第三条。照朝句尾最后的语气词还没讲出口,就被一声伴随着门响的熟悉招呼憋在了嗓子里,差点把自己憋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墨菲定律这么准的吗,照朝只感觉自己的脑子里嗡嗡一片,像她这么铁口直断言出法随的,以后开个占卜摊去好不好?
所以!她刚才为什么要去琢磨那些有的没的,为什么要去挖掘本来应该尘封在记忆里的回忆,为什么要想诸如“进了影山家就要说‘我回来了’”的这种事情啊?真的听到了这声“我回来了”的照朝用尽全力保持着面部表情的淡定,放在膝盖上的一双手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指甲已经掐在了手心里,却一丁点的痛感都感觉不到。照朝都不用扭头看,一听声音、或者单凭逻辑推理都能知道回来的人是谁。
她跟裕子阿姨也没说很久的话吧,照朝想要躲避一般地稍微转了转脸,死死地盯着电视底下DVD机显示的当前时间——她的感觉确实没错,根本就没过多一会儿,所以这个家伙今天、难道没加练吗?
这次集训具体是在哪里来着,照朝一时半会儿有点大脑短路。但不管在哪儿开回来都得有个三百五六十公里了,排球部出行还是开的巴士车不会太快……如果是按照以前的经验的话,应该是到了学校一解散、就马不停蹄地赶回来了吧?
“哦?今天挺早的嘛。”裕子阿姨站起身来,话语间有一丝明显的惊讶,“怎么样,要吃点东西吗?照朝酱要不要也一起来点?”
“都已经……呜哇,都这个时间了啊。”这个家伙果然是提前回来了!照朝脑子里一边转着这些,一边还要祭出轻松的语气回答,感觉自己差点精神分裂,“那我今天就不了吧——”
……不,总不会是为了她吧。她确实和不止一个人提过今天到家的事情,但那“不止一个人”里可绝对不包括影山啊?
这样的猜测本来应该转瞬即逝才对,却固执地停留在那里,回荡着,盘旋着,像是在寻找着安全着陆的机会,像是想要在照朝的心里见缝插针地扎下根。可能吗,不可能吗,她甚至说不清自己是想要反驳还是想要证明。
“山口请我们吃了包子。”说的是拒绝的话,从门口那里投来的注视却好像和这句拒绝没有丝毫的关系。那个人的目光仿佛细密的丝网一般铺天盖地而来,仿佛有实体一般地缠住她。
这是她和他两个人的事情,不能闹到大人面前去,在家长面前就算装、也要装出什么事都没发生的样子——照朝在心里把这条不知道什么时候编出来的准则又默念了一遍,终于鼓起勇气,缓慢地、却又迫不及待地,朝着门口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