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渊已经袭了武安侯的爵位,两府上下的仆婢见了容渊都会称呼其为侯爷,朝葵来到侯府后,在外面也会这么称呼容渊。
不过私下里,朝葵还是喜欢唤容渊为主人。
当年容渊培养亲卫,见那些亲卫都叫容渊主人,为了证明自己也能做亲卫,朝葵也跟着一起喊。
虽然后面亲卫没做成,但朝葵叫习惯了也就没改。
而且在朝葵的心中,是容渊给了她第二次性命,她的一切都应该属于容渊,称呼容渊主人自然没有任何问题。
见容渊没应她,朝葵又小声唤道:“主人?”
容渊松开了扶住朝葵的手,被释放的朝葵偷偷摸摸在背后揉了揉那只被容渊抓过的小臂。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主人方才握着她手臂的力道突然大了一下,捏得她手臂有些痛。
不过朝葵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当容渊是怕她没站稳便用力抓紧了一些。
朝葵光顾着揉手臂没有注意到了容渊眼神暗了暗。
对于主人这个称呼,容渊之前没什么特殊感觉,甚至开始他并不喜欢朝葵这么叫他。
当年他只是随手将还有一口气的朝葵送去了医馆,没有想过这个身体都僵了的孩子能活下来,更没想到这孩子活了后就缠上了他。
每天跟在他身后叽叽喳喳哥哥长哥哥短的都快烦死他了。
当时容渊年少,势单力薄,又被人追杀,一个体弱多病,看着也不聪明的女孩实在没什么价值可以为他所用,怎么看都是个累赘。
可他倒是没想到这么个在他看来没用的小女孩在紧要关头愿意为他挡箭——
破空而来的箭矢被少年拦腰折断。
这种低级的暗箭岂能伤了他?少年容渊满眼不屑,他踩着一个杀手的尸骨,将手中的断箭狠狠刺向地上另一个已经被他割断喉咙的杀手。
霎时间,温热的鲜血飞溅。
看着眼前的猩红之色,容渊眼底透着几分疯狂的亢奋,他的半边脸颊还残留着方才溅的血,这般模样在拂晓之际幽蓝的天幕下看起来如魍魉鬼魅。
少年沉迷着嗜杀所带来的快意,直到身后传来小声的呜咽。
不合时宜的声音让少年蹙起眉头,他扭头看向声源处,只见方才挡在自己身前的女孩此刻跌坐在地上,一双清澈的眼睛氤氲着水汽,似是恐惧。
少年走过去捏住女孩的下巴,声音听不出情绪,“你怕我?”
女孩不说话,晶莹的泪珠大颗的往下掉,好几滴都砸在了容渊的手上。
少年眉头蹙得更深,眼中充斥着郁气。
呵!这就怕了……
“哥哥别怕。”
脸颊突然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碰,少年眼中的郁气消散,化为错愕,他垂眸便见女孩用柔软的手帮他擦掉颊边的血迹。
女孩的手在触碰到血的时候止不住的颤抖,眼中的泪水也更加汹涌。
少年忍不住轻嗤,到底谁害怕?
虽是嫌弃,但少年没躲开,反而同样伸出了手,他的右手方才沾了血,便用左手轻轻擦去女孩脸上的泪水。
恰在此时,天光破晓,熠熠朝晖自天而泄,为互相触摸着的二人镀上一层暖融融的光边。
“你叫什么名字?”容渊本没想留下女孩,自然没在意对方的名字。
“赔钱货。”似乎知道不好听,女孩声音很小。
容渊微微皱眉。
“笨丫头也行。”见容渊脸色似是不喜,女孩又说。
女孩低下头,她其实没名字,在家里爹娘一直都叫她赔钱货,后来被卖到花楼,妈妈说等她接客的时候才会起花名。因她平常学东西慢,花楼的妈妈就爱叫她“笨丫头”。
望着远处初升的朝阳,容渊想到了异国传入的一种名为望日葵的花。
葵,向阳而生,容渊思忖片刻,道:“以后便叫朝葵吧,跟在我身边。”
留朝葵在身边,容渊本是想在无聊的时候逗个乐子,可没想到朝葵却非要跟那些无趣的手下一样叫他“主人”。
他可不需要这么没用的手下。
但想到昨夜情浓时,少女哭着叫主人的模样,容渊突然觉得这个一板一眼的称呼也是别有意趣。
容渊忽地开口:“还疼吗?”
“没……没事,我不疼。”
朝葵正揉着被抓疼的手臂,突然听到容渊开口赶忙摇头,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主人费心。
岂料容渊再次开口,目光幽幽:“不是那里。”
“嗯……?”
朝葵抬头看向容渊,懵懂的表情似是没明白容渊的意思。
容渊轻叹了口气。
他接触的大多数人,敌人也好,亲信也罢,哪个不是一等一的聪慧之人,他一个眼神还没过去,对方就开始猜到他的意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