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宝应县,县衙内堂。
室内灯火通明,恍如白昼,王师爷却有些眼花,看不清眼前这份卷子。他用手举起卷子,脖子前倾,卷子离鼻子仅有一指距离。
只是这么一来,心里便对这个考生不满,字这么小,这不是为难老夫嘛。再看这卷子的内容,狗屁不通。王师爷有些急躁,他乃解元出身,实在看不上这些答卷,还得捏着鼻子,从中取优,真是难为他了。
一旁的许师爷见到老搭档这幅神态,暗暗发笑,他将手边一卷答卷放到王师爷桌上,指着最上面那张对王师爷说道,“子楚兄,来来来,看看这个。”
王师爷拿起答卷,仔细看了起来。这份答卷一入眼帘就让他眼前一亮,字体大小一致,字迹清晰,笔力强劲。再看内容,对四书理解深入,内容丰富,有理有据,逻辑清晰。
“好!好!好!”王师爷拿起笔将这份卷子画了一个红圈,向许师爷拱手谢道,“多谢,多谢。”
“你们这是在干什么呢?”卢县令拿着本话本,推门进来,见到王师爷的举动问道。
“二公子。”王师爷和许师爷见卢县令进来,放下手中的答卷,起身行礼。
“行了,行了,你们都坐下吧,这卷子阅的如何了?后日可就要出结果了。”卢县令进了堂屋,径直走向上首,坐在鸡翅木圈椅上,没个正形儿,翘着二郎腿,手中的话本一下下敲在桌面,漫不经心地询问两位手下。
许师爷和王师爷不敢轻易落座,阅卷一事,王师爷为主,他向堂上迈进一步,看向卢县令,躬身作答,“二公子,今日阅卷二佰五十份,定不会耽搁后日放榜,还请您放心。”
“那就好,老王啊,临行前,父亲大人可是把我交给你了,你可要替我好好办差。放心,我们在这儿呆不了多久,等回了京城,我和父亲都有赏!”卢县令对王师爷还是很满意的,他起身走到王师爷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
王师爷听到公子说要回京,有些疑惑道,“回京?二公子可是接到了什么消息?”
“这还有什么,我阿姐是皇贵妃,父亲是辅国公,难道还真的不让我回京不成?”卢知县自信满满,看向父亲的谋士王师爷,“难道父亲真的忍心?”
王师爷也只能闭口不言,待卢知县离开后。他坐下重重的叹了口气,有些疲惫地对老友说道,“咱们今天就先到这儿吧,明天继续。”
许师爷明白不能轻易谈论主家,便捋捋胡须,叹道,“也好,也好。”
王师爷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他本是少年解元郎,因家中陷入了三十年前金陵织造府案,成了辅国公的奴才。三十年来,他眼看着仇人越爬越高,自己却毫无办法。
近些年,皇上笃信方士,朝廷党争愈发激烈。半年前,瓦剌叩关,人心惶惶,朝廷无人愿领兵作战。严党趁机发难,联合皇后行贿方士,向皇上进言,“荧惑守心,长庚伴月”,并点名这“荧惑星”出自辅国公家中。当时,皇贵妃刚刚确诊怀有身孕,严党的心思昭然若揭。辅国公当机立断,用小儿子顶了这“荧惑星”的名头,将他送往千里外,保住了皇贵妃。
辅国公对儿子心中有愧,也知道儿子的斤两,更怕他惹出乱子,故将自己送到二公子身边,协助他处理政事。二公子是辅国公幼子,自小便备受宠爱,他被养的过于天真。背上了“荧惑”的名头,哪里还能轻易回去。
第二天。
陈璟之正在院子里跟邹明过招,邹达在一旁指导,往来还不到十个回合,就听见有弱弱的敲门声传来。
邹明先停了下来,向陈璟之作揖,作怪道,“大王且慢,待小的去前方探探路。”
陈璟之向他屁股上踹了一脚,笑骂道,“你又看了什么话本子,我教你认字可不是让你天天看话本子的。”
邹明挨了一脚,大声呼痛,停下来揉揉自己的屁股,正要回头反驳,就看见亲爹正冷着脸看自己。他立刻站直身体,将袍角放下,开门去了。
栓子带着弟妹站在门外,听到院内的动静,紧张不已。他一大清早叫醒了弟妹,拿出了昨日刚买的半新粗布衣服给大家换上。将昨夜剩下的半个馒头,分给弟妹,收拾行囊,他们从西市的窝棚伴着晨露走到了这里。
邹明开门,见是小乞丐,就错开身,示意他们进门。
院子没有影壁,门口的情景,陈璟之看的一清二楚。他看向邹叔,说道,“邹叔,将他们带到你们房间吧,我一会儿就来。”
说罢,陈璟之进了自己房间,将练功的短打换下,穿着长衫走进了隔壁房间。他刚出现在门口,就见到那三个孩子如同惊弓之鸟,跪下向他磕头。
他有些莫名,就让邹明扶这几人起来。
原来,栓子三人见到陈璟之不理他们回了屋,害怕他瞧不上他们,丢失吃饱饭的机会。想要在陈璟之拒绝之前,先恳求一遍。
听了栓子的解释,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