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晚,白冉如愿坠入深眠,热水澡洗去了她一身的疲惫与脏污,白冉沉浸在柔软床铺所营造出的温馨假象中,睡得安稳,一夜无梦。
之前她还担心过自己会不会有些认床,出现在陌生环境中压根睡不着或者半夜惊醒后不知所措等状况,但事实证明,身体在精疲力竭后,通常没有机会作怪。
梦里没有出现丧尸,也没有出现诡异的光点,不知过了多久,在幽静黑暗的楼栋内,离得最近的空心墙面被不断敲响,和白冉以前清晨总能听见的清脆鸟鸣一样,有些吵闹。
白冉不知徜徉到何处的意识,如同牵了绳的小船,原本被放行到泛起轻微涟漪的水域中央,正悠然自得、轻松自在地飘荡,处在最闲适的状态,却被这种从飘渺遥远得如同隔了千山万水过渡到清晰得如同近在咫尺的重击声,给一点一点拽了回来。
她全然忘记了今日的出行计划,还揪着渐渐消散的睡意不放,只想执拗地睡到心满意足。
正在制造噪音的秦彦明显有些不耐烦了,缓慢悠扬的敲击,开始变得急促密麻,他忍着脾气在外候了许久,可里面的人还躺在被窝内纹丝不动,看上去自己忍住脾气没有直接冲进去的体贴,压根就对她的酣睡无法撼动分毫。
秦彦面无表情地收回手,将因为保持固定动作而变得僵硬的指关节一一摩挲,双手慢慢变成捏拳的姿势,活动着的骨骼关节发出接连不断的响声,单边扯起的唇角和眯起的眼睛,突显出他正在发酵的不满情绪。
过了几秒,秦彦直接掀帘而入,他拨动手电筒的开关,明亮的光束在狭窄空间内毫无章法地乱蹦,最后停留在床上缩成一团的位置,摇了摇头,扶额叹气,“拜托醒醒,我们得走了!你听到没有,别睡了,我的脾气不好啊!”
他的视线无聊地跟随着手电筒投掷的光点四处飘移,拖长的语调,听起来平淡冷静得如同一心只想完成任务的机器人,但其实他的神情已经染上了几分阴戾,原本因为总算可以离开束缚他的一隅之地而欢欣雀跃的心情,也慢慢变得晦暗沉重。
同时,床上拱起的一团,也终于从深重的睡意中解脱出来,有了轻微的动静。
秦彦沉默了片刻,终于还是压不住心底的烦躁,径直走向床尾,背对着白冉,捏住被子的末端,毫不客气地往下扯动。
屋内沉淀的凉意攀附上白冉蜷缩的身体,她缓慢地睁开眼,乱成一团的思绪,在足够的休息后,开始自动整理,复归原位,白冉相当肯定她现在的思维比昨天要清晰太多。
意识到自己和这个世界悲催的现状,她的内心仿佛有一张名为“惆怅”的写意画铺陈开来,浓稠的悲观情绪洇透了五脏六腑,而那些最近获得的记忆织成了一道密网,朝她环绕挤压,一幕幕勒进脑海。
她倒吸一口凉气,将脸深深埋进了还泛着些许温意的床单,为了发泄心中疯狂涌现的不安,用力捶打着柔软的床铺,嘴里还在含糊不清地悲鸣:“不是噩梦?是现实?是现实啊!完了,真的完了……”
杵在黑暗中的秦彦偏过头,关了手电筒,扬起下颚,抬高的视线,略显凛然,斜落在侧边的柜子上,“还在状况之外啊?别装了,一个失忆的人还能再次失忆吗?再磨磨蹭蹭,就丢下你不管了。”
白冉的背脊猛地直起,她抬起头,涣散的视线竟能穿透厚重的黑暗,勾勒出秦彦模糊的线条,配着他的语气,白冉甚至可以在脑中填补出他讥诮的神态。
她一下子瞪大眼睛,慌得拽起滑落至腰间的被子,整个人往后一退,支起的上半身立刻撞在硬实的床头,疼得她呲牙咧嘴,叫唤出声。
睡了一觉,按理来说,白冉的精神会更足,但她却觉得体内的力气像是消耗殆尽了,整个人软绵绵的,提不起劲,她揉着脑袋,垂头丧气地偷偷瞄着站在床尾的秦彦,瑟缩的模样看上去更加柔弱不堪,惹来秦彦一声轻嗤。
他努力按压住眉头蠢蠢欲动的不耐,尽量让自己呈现出一派心平气和的假象,“竟然有比我还冒失的人存在,我有点担心我的未来了!昨天,苏时祈和我一定是被即将离开的喜悦冲昏了头脑,要不然就是在舒适区待久了有点盲目自信,搞不好还没走多远就要全军覆灭啊!”
秦彦今天穿了一件白色衬衫,除了那不太和谐的发色,还挺有职场精英的成熟气质,一下子将他过于艳丽疏放的容颜都收敛了几分。
但他很快就嫌最上面那颗纽扣勒得他呼吸困难,暴躁扯开,骂骂咧咧的模样,瞬间打破他端起姿态时那种冷峻沉稳的假象。
白冉默默移开目光,安静了几秒,小心回道:“也不至于这么悲观……我努力不拖后腿,一起加油?”
这话你自己听得不心虚吗?此时秦彦心里就是这个想法,他翻了个白眼,将一个包裹扔向白冉,白冉伸手稳稳接住,打开一看是干净的衣裤。
秦彦不耐烦地摆手,“你快点准备,我们都在等你一个人。”
说完他就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原地发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