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陶香居,钱禾换回女儿装,即刻就往南居贤坊赶,连陶珊定好的鱼生都顾不上吃。
“放心,我自有打算,一点儿也不冲动,姓池的不敢把我怎样。”钱禾打断陶珊的劝告,胸有成竹道,“你就收整好房间,等我来住。”
在紫蝶巷没能抓到池舟现行,可钱禾确是看到他进娼家,这就足矣。她是证人,只要她不松口,池舟就说不清。像他一心想当官的人,根本不敢把事情闹大。
要知道,池舟为了出仕,可是连悦安公主的招亲都推掉了。
“草民微贱,非公主良配,恳请陛下另择贤俊。舟寒窗苦读,只想宣布圣上恩德于四方,安居黎庶,清宴洲土。舟斗胆,请陛下成全。”
这段话,池舟是在鹿鸣宴上当众讲的。
据说,皇帝当时就扔了玉杯。
生气归生气,强扭的瓜不甜,皇帝自是明白,再说,人都明确拒绝了,公主再上赶着嫁,那皇家尊严就真稀碎哗啦没法拼喽。
于是,池舟得偿所愿,成了本朝第一个拒绝驸马之选的人。
这段奇谈传进钱禾耳中时,她还是蛮佩服池状元的,认为他够勇敢,为了自己的心愿敢违抗圣命。
然当赐婚圣旨下来时,佩服就变成了愤怒。
他有愿望,她也有啊。
凭什么他可以不娶不喜欢的公主,而她就要嫁不喜欢的他呢?
更让人生气的是,他这次没有反抗,乖乖接旨,连她的不情不愿都不理会,硬是跟她成了亲。
“姓池的,今天我就要同你和离!”
钱禾拈拈手指,让孙甘快点赶车,她要回去收拾箱笼,今晚就搬出池家。
*
“小姐,您回来的正好,罗姨拿了两匹茧绸,要给您裁衣。您量个尺寸呗。”
青桃笑着迎上钱禾,搀着她就要往大门里走,钱禾却是在台阶上立定。
“听好了,你现在就去收拾行装,酉时前务必打点妥当,陪嫁来的,一样不许落。”
青桃不解:“为何呀?”
钱禾瞥她一眼,喜道:“再也不住这儿。等姓池的回来,在和离书上签了字……”
“老爷、夫人知道吗?他们同意吗?”青桃脱口道。
“到时候他们不同意也得同意。这个你别管,赶紧收拾。”
说完,钱禾望向车夫孙甘。
“去雇两辆车,一会儿把东西送到陶香居。”
孙甘没有应答,只是拍了拍马颈。
“我跟你说话呢,小笋干。”
“小姐,这么大的事,您是不是得跟家里说一声,夫人要是知道您先斩后奏,还不定……”
这时,巷口拐进数匹快马,蹄声震天,三人不禁抬头去看。
当中一人,青布贴里,头戴方巾,眉眼稚嫩,好似个书生。他后面跟着四个壮汉,黑布短打,肩头竖着刀柄。
钱禾不喜粗人,刚要回避,就听青桃道:“是宋琪。池公子的书童。”
话音刚落,来人已至门前,五人齐齐下马,同时拜上钱禾。
“夫人!”
钱禾一愣,心道自己才不是什么夫人,但跟外人纠缠称谓实在无趣,且她今晚就能同姓池的和离,此时多说无异浪费唇舌。
她轻轻点头,算是回礼,转身就要回院,宋琪却请她留步。
“禀告夫人,公子受命入工部观政,即刻赴皇陵点料,须得半月。事出紧急,公子已经登程。请夫人勿忧,只是家中上下劳烦夫人照料。”
哈?钱禾闻言,脑中翁的一声,刚才的喜悦登时荡然无存。
姓池的居然不回来!那和离书……,这厮不会是理亏没胆回来、编个借口骗她吧?
不然堂堂状元,怎么会去工部观政!
念及此,钱禾开口,语气讶然:“去皇陵?”
“是。具体事宜,小的不知,公子说等回来亲自跟夫人讲。”
谁要听他讲!钱禾蹙眉,甩袖往大门里走。
宋琪跟上去,又道:“夫人请至书房,钥匙、账簿都在……”
钱禾抬手打断他的话:“不用。半月而已,没什么大账目,我自有用度。”
闻言,宋琪没再说什么,自去取了池舟的换洗衣衫,同罗姨交代几句,带着四个壮汉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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蹄声不闻,鸟雀立上檐角,池宅内外恢复了静谧。
钱禾却是心绪难平。一想到还要在这池家多待十五日,她就恨不得拿剪刀戳那姓池的几个窟窿。
青桃端了鸡汤进来。
“小姐,您说过,财不入急门。现在您有工夫,又无人约束,正好慢慢发财呀。”
闻言,钱禾顿住脚步。自从赐婚,她被关在家中待嫁,根本无暇打理商队,最近又一脑门想和离,倒把正事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