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桃搬开桌前凳子,请钱禾坐下。
“这鸡汤罗姨炖了三个时辰,您可得多喝,补补脑,看账目更快。”
钱禾拿起羹匙,自信满满:“不喝我也能理账!去,把账本拿来!”
青桃从床下藤箱里取了两本青封簿子,放在榻桌上,说等钱禾喝完汤再给她看。
钱禾第一爱好便是赚钱,理起账来,寝食俱废。
“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哈!”
钱禾冲青桃扬了扬下巴,笑意却是绷不住。说完,埋头喝汤。今日去陶香居、百花苑,折腾大半天,她什么也没吃,此时倒也饿了,一连喝了两碗汤,啃了两个鸡翅膀才停筷。
青桃拿热毛巾给钱禾擦手。
“你去用饭,热汤好了喊我。”
“是。”
房中剩了一人。钱禾没有翻看账本,却是开了床头小桐木箱,取了一沓信出来。
她拿起最上面的一封,封面上楷书写着“史三妹亲启”五字。
史三妹,就是钱禾。这是王睿的主意,说是为了防止信件被外人发觉,有损钱禾声誉,毕竟二人未曾订亲。
两年前,王睿以武举授三品参将,提领河州卫。河州远在西北,两人一别,唯凭鸿雁传书慰相思。
这封信是两个月前王睿寄来的,信里说近来鞑虏迫近杀马关,备战陡紧,容他退敌后再给她写信。
钱禾当即回复,请睿哥哥全力杀贼,不要为她分心。
此刻,钱禾又把这封信读了一遍,万分庆幸王睿没再来信,不然她被关在家中,根本没法去弘文馆拿信。
也不知睿哥哥怎样了?钱禾靠坐在床头,信纸按在心口。
王婶定然把自己成亲的事告诉他了,他一定伤心极了。
钱禾想着就要提笔写信,澄清一切。可转念又想,她现在是池家妇,给王睿写信,对他不好。
那就当面说。对,和离后,去找他。
这个念头令钱禾振奋。
她立刻起身,计算去河州的费用,点数手中银钱,绰绰有余。
但她不是坐吃山空的人,有出须得有进,心中才踏实。于是,她又翻开账本,盘算商队生意。
等青桃来请她沐浴时,就见钱禾眸光闪闪,眉开眼笑,欢快如院中石榴树上的鹊鸟。
*
钱敦初来京城营生,是在脚行帮着卸货。不过两年工夫,他瞧出脚行门道,便带着儿子钱治自立门户。
爷俩忙活六年,攒下银钱,盘了铺子做生意,毕竟脚行只能挣个力气钱,利头太小。
不过他没解散手下的脚夫,因为钱禾提议做成商队。
“爹爹,你看这京城的富家大户,吃什么都讲究个鲜,那咱只要弄来鲜货,不愁没销路。”
十二岁的钱禾啃着大鸭梨,满面憧憬。
钱敦犹豫,肉铺生意大好,一家吃用无忧,贸然做商队,不知水深水浅,鲜货讲究时效,一旦卖不出,可就砸在手里。
谁知钱禾表示,她愿负全责,亏了从她的嫁妆里扣,赚了她要提三成。
最后拍板的是张萱。
自此,钱禾就开始了贩鲜生涯。鲜果,鲜蔬,鲜鱼,鲜米,京城周围五百里内的,她都能搞来,鲜货现钱,很有赚头。
等到她成亲,钱敦便把商队作为嫁妆给了她,以补偿她在老家吃苦的七年。
现在这商队驻在左安门里的钱记货栈里。领队孙立一大早起就左眼直跳,不用说,少东家要来了。
果然,不等他喝完豆汁,钱禾就步了进来。
“三小姐。”
孙立慌忙吞下油条,亲自去里间搬出把靠背椅,拿袖子擦了又擦,请钱禾上座。
“你们接着吃。”
催工不催食,何况钱禾最烦吃不饱饭,她要求商队的十二人,填饱肚子再干活,谁敢空腹上阵,扣工钱。
众人自是知道她的脾气,也不推脱,三下五除二,扫光碗盘,这才请钱禾示下。
“头茬香椿该好了吧?”钱禾道。
“再等两天。我昨儿去赵家湾看过。”郭老爹道,他是商队中最年长的,快六十岁,至今无有成家,就住在货栈里。
“桑葚呢?”钱禾又问。
孙立道:“今年不太好,李家桑园四百亩,够成色的也就百十斤。”
钱禾以手指敲自己手背,“这样说的话,咱们今春倒清闲了。”
清闲就没得赚,虽然有月银,但提成才是大头,十一人都有家口,都要吃饭。
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冲郭老爹狠劲使眼色。
郭老爹清了清嗓子,道:“东家,现成有桩买卖,请您拿个主意。”
“哦?”钱禾示意他继续说。
“长河那儿要修桥,府衙出了告示,寻青白条石千余块,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