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的龙栖县烈日高悬,燥热无比,已经多日未见过一滴雨。
杜衾年顶着烈阳,领着人前往沈怀川暂住的府邸。
他们衣裳已被汗沁透后风干、又再次被沁透,反反复复,在衣裳上留下了一圈圈的清晰的盐渍。
沈府管家远远地便见到杜衾年赶来了,见怪不怪地朝杜衾年行了一礼后,又接着忙他自己的事去了。
而无需管家吩咐,他身后的丫鬟已经自觉地去为杜衾年等人准备吃食和茶盏。
杜衾年熟门熟路地赶到了沈怀川办公的庭院,向守卫在外的北竑恭敬地行了一礼:
“劳烦北侍卫,通报沈大人一声。”
“杜大人请在厅堂稍后。”
北竑请杜衾年一行人在厅堂稍坐,他利索地离去寻沈怀川,丫鬟捧上来净手的盂盆,并在凳旁的小桌上摆上了吃食和茶盏。
杜衾年等人也是饿极了,净过手后便暂时吃些点心填填肚子。
“见过沈大人。”
沈怀川来得很快,杜衾年口中的一口点心还没来得及咽下,只得囫囵地吞下后连忙起身向沈怀川见礼。
“杜大人请坐。”
沈怀川一身墨青衣裳,上面暗线绣了墨竹纹路,他一出现,整个厅堂似乎都凉爽了不少。
沈怀川向杜衾年点头示意。
“这是这两日新增的情况。”
杜衾年身后一人快步上前,将一张折子递交给沈怀川。
趁着沈怀川看折子的间隙,杜衾年连忙端起茶饮了一大口,将哽在喉间的点心强行咽了下去。
随后向沈怀川解释道:
“这几日新增的仍旧是城北几处宅院,出现状况后立即派人过去分发药物、进行消杀处理了。只是这出现症状的地方总是层出不穷,反反复复,如此下去,县衙的存银和药物,怕是会撑不住。”
说来也诡异,明明这疫病的病因和药方都找着了,前番那么严重的疫病也控制住了,但是这疫病却始终就是不能彻底被治愈,而是一直反反复复。
虽然没有发展得如前期那般严重,但范围却是已经扩大到了整个城区,此番陆续爆发疫病的,都是城北几个还算富有的人家的大宅院,这事着实是蹊跷。
“辛苦杜大人,此事我也会派人去查。”
沈怀川了解到了此事。
又交流了些公务上的事情后,杜衾年同沈怀川辞别,又回去继续忙了。临走前还揣走了桌上剩余的点心。
杜衾年离开后,沈怀川没有起身离去,反而仍旧端坐在原位,对着屏风后面淡淡说道:
“出来吧。”
屏风后应声钻出来了个人,是许清徽。
“嘿嘿,被你发现了。走,是不是该吃饭了,吃完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许清徽丝毫没有表现出偷听被抓包后的羞怯,反而睁着一双仿佛被水清洗过的眸子,坦然地招呼沈怀川。
沈怀川眼也没有抬,只起身去后院了。
许清徽呐呐地跟上。
从先前她隔离解除后,她总觉得她和沈怀川之间的关系有些尴尬。或者说也不是尴尬,只是没先前那么自然了。
许清徽直觉沈怀川好像憋着口什么气,在生气。但是具体是在气什么,她并不明白,一直想不通。
但以她的性子,实在想不通,问了对方也不说,她便会索性当那件事不存在,该怎么样还是会怎么样。
*
夏日的天黑得晚,用过晚饭之后,天还亮着。
通常晚饭之后,沈怀川会先处理公文,之后若没其他事情,便会去洗漱,然后看会书就睡觉。
但今天他却被许清徽强行拉出了府。
穿过了密集的街巷,便到了临水的宽阔大道之上,视野一下子开阔起来。
太阳已经沉入了地平线之下,西边的地平线附近亮着橙红色的暮光,头顶的夜幕还未盖起,星星却已经亮了起来,干净透亮,仿佛触手可摘。
江面吹来的凉风拂去了几分白日的燥热,也拂去了几分人心中的烦躁。
跟着许清徽的脚步漫无目的地走着,沈怀川却突然感觉自己的心境似乎也开阔了几分。
这些日子为各类事情一直在奔忙,他已经很久没这样什么都不想、单纯地出门走走了。他早已习惯那种状态,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好,也不觉得有什么需要改变的必要。
但今天突然被拉了出来,什么目的也没有,就这样随意走走看看暮光与星空,沈怀川却突然感受到了一种平和的充盈感在内心滋生,仿佛所有的孤独与不安感都被隔离开了。
可是沈怀川明白,驱赶走那些孤独与不安感的,是身边的这个人。
许清徽想,沈怀川这些天的不对劲,既然从她身上找不出原因,那便可能是沈怀川自己的问题了。索性借着契机将他拉出来,先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