咿~呀~
骆音推开房门,漆黑一片的房间飘过一丝阴凉的风。她面色如常,转身关上门的时候,忽然望向院子里跪着的黑影。
眉头稍稍一皱,骆音思忖了几秒,嘴巴一张一合,用的是气音。
她说:“管不了。”也不想管。
院子里的风继续吹着,却将她的威赫层层叠叠地送到了事主面前。
黑影霎时随风散尽。
骆音说完将门一关,淡淡月光也被她隔绝在外,房内一片漆黑,一点光亮都没有。
她也没有点燃煤油灯,连擦洗换身清爽的衣服都没有,心想下半夜她还要陪她爹一起地头守夜。
骆音熟门熟路地摸黑走到炕边,随意地蹬掉脚上的草鞋子,直接爬上了炕,和衣躺平。
过了一会儿,耳边忽而响起阴风阵阵,门窗被有节奏地一下一下拍打着,有愈演愈烈之势。
被骚扰得烦不胜烦,骆音霍然睁开双眼,倏然对上贴在天窗上的一双硕大却惊慌无措的眼睛——它应是没想到骆音会突然睁眼,不其然就这么对视上了。
多堂皇,多冒昧啊。
意料之中的一样,骆音没有被吓到,反而那双大眼被她冷然的气势吓得差点脱离了眼眶,后怕得不断地眨啊眨着眼睛,最后受不了了一样,“啵”地一声,便消失不见了。
骆音再次闭上了眼睛,感觉到那阵阴气依旧徘徊在房内不走,猛然翻了个身,面对墙壁,伸手拽过棉被盖住了头脸。
“呜呜呜~~”
房内阴风不退,耳边还飘着似有若无的低泣声,听起来还颇为森然吓人。
唉,心中叹了一口气,骆音忽然懊恼了起来,刚才怎么就忍不住开口说话了呢!
本来忍忍就是了,人鬼殊途,只要她不接招,对方就无计可施,再见她不理不睬冷漠无情的态度,自然就走了,偏她嘴欠,说了那么一句话。
一旦对了话,双方便是缔结了沟通的桥梁,也是连接了此后的因果,否则对方怎么敢靠近她。
前世大长老总说她心软,骆音却觉得自己是心直口快,是为了杜绝任何沾染上麻烦可能。
“说了,管不了。”
骆音烦躁地踢开棉被——大夏天的,也不知是谁往她铺上放了床棉被,想要热死谁呀!
房间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已然大开,随着骆音话落,从窗外轻轻飘进来一个灰色影子,施施然往地上就是一跪,泫然欲泣开口道:“大人~”
未语泪先流,好一把娇滴滴的嫩嗓啊。
骆音嘴角一抽,瞬间被激起了一层鸡皮疙瘩,连忙伸出一只手,阻止了她矫揉造作的一番作态。
“唉,打住!”
被她忽然这么一喝,灰影消瘦的肩膀猛然一瑟缩,微微抬起头来,柔弱不甚清晰的脸庞,赫然留下两道潺潺的泪痕来。
就那么可怜兮兮地看着骆音,嘴里还呜呜咽咽地抽泣着。
骆音最见不得可怜人示弱,大力地锤了下身下的竹席,一个鲤鱼打挺坐了起来,本想扮作恶煞嘴脸把人吓走,张口的瞬间,就又变了想法。
“怎么称呼?”
灰影一听这语气,眼睛一亮,便觉有戏,连忙磕了个头,期期艾艾地开始自我介绍了起来。
“小女乃明国十二年,广源省清水镇卢元睿教授与妻蔡芸芳之女,卢明宁。”
灰色的影子随着她的自白说完,周身的灰暗便被剥落了下来,与此同时,她的身型以及面目五官,也变得具体而形象了起来。
这是一个长得有些圆润可爱的小女孩,穿着一身月白色改良旗袍,脚上是一双黑色带珍珠的小皮鞋,看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模样。
骆音点点头,再次抬手打断了卢明宁的话,虽然没甚礼貌,但她本着速战速决的打算,那就只能实话实说,劝说的语气里真诚居多。
“吾虽说修的是道,但道有千千万,不一而同。而各道有各道的规矩,门中先祖定下了戒训和教条,门人必然就要谨记遵守。”
道不同,便叫井水不犯河水,是为界限分明,彼此不得干涉,更严令互不侵犯。
卢明宁微微抬眼,没想到骆音突然跟她说起了这个来,不过她生前便是个乖巧柔顺的孩子,此刻跪在地上,睁着大眼睛,安安静静地认真听骆音说话。
“更况乎,吾乃巫族神女,沟通天地万灵,舞蹈祭祀祝福,除的是害人的妖孽,抓得是作乱的怪兽,但关乎人间天定命数,天灾或者人祸,是神明赐福亦或浩劫天谴,即便发生在吾的眼前,也是轻易不得干涉。”
其实不然,就像几年前的那场天灾,若不是骆音暗中插了一脚,小民村及至附近的几个村落,饿死的人肯定不在少数。
卢明宁听了她的话,也想起这事,显然明了了骆音的态度,嘴唇颤颤欲言又止,接着密密的眼睫,就开始簌簌抖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