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音看着不忍,却不是优柔寡断的个性,她知道自己今天必须将话说清楚明白了,才能斩断眼前人的执念。
于是她说:“似你这等阴魂游鬼之类的,吾更不能插手多管的。”
何况她这辈子轮回人生,是因她不慎失足,越界侵犯了神明,所以她认了天道降下的惩戒,落到了万千世界之一的艰苦年代,实为赎罪来的。
若不是天地灵气稀薄甚至贫瘠,她那被封得死死的巫力,也不至于到现在堪堪才夺回了一小半。再道修炼进阶,更是难上加难。
前世作为巫族神女,还未出生就被全族寄予了无限的厚望,父母双手将她捧上了祖巫高殿,献给了天地。
他们同千千万万的普罗信众一样,跪拜她,供奉她,同她倾诉苦难,向她祈求许愿。
骆音从记事起,不是将自己淹没在重重叠叠的文书签诗上批复注释,就是提线木偶般为大长老信心筛选的信徒祝祷唱词。
枯燥也乏味,麻木而无觉。
但骆音却在重生后的这辈子里,享受到了血缘亲情的眷顾。
父母疼惜,哥哥姐姐爱护,她一度有些恍惚无措,确认了又确认,才后知后觉地感慨道,自己是真真切切地生活在温暖而和睦的家庭里。
不用担着一族的期望负重而行,不用茫然想着还要如何才能做到大长老说的大爱无私奉献,予取予求。
她可以自由跑跳,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他们对她好,不是有所求,仅仅因为她是骆音,是他们的家人。
说不感到庆幸,是骗人的。
所以恢复神志后,骆音也不想着报仇了,谁让她动了人家的神明,至于天谴惩戒,她也不想再多做计较,反正集邮时也有益于她的修炼和巫力的恢复,更重要的是,能赚到这个世界最为稀缺的票证和灵力。
而这一切平和的前提,是她与天道自此各自为营,互不干涉。
因而,骆音不想,也不愿沾上其他的麻烦,所以她才说她管不了。
卢明宁不懂,她嗫啜着开口:“可那王家庄的柳桑娘......”
“桑娘的情况不同,”骆音将耳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她惨死而亡,成了厉鬼害人,屠杀无数,一身的冤孽更是重而又重,被那九头蛇妖趁虚而入,夺了清明。”
撞到骆音的手里是那蛇妖倒霉,本着巫姬神女的职责,骆音也必须动手除妖清孽。
而桑娘......当时确实是她一时心软,便祝祷了几句,让她得偿所愿了。
而这一切都是情有可原的。
“但你不同,你的魂魄干干净净,身上除了沾了父辈的金光,也有你生前行善的功德,若是想要投胎轮回,根本不需要我出手。除非,你另有所图。”
甚至,图谋不轻。
“啊!”
卢明宁被骆音身上陡然散发出来的金光压得抬不起来头,吓得脸色煞白,整个身子变得透明浅薄,几乎要被骆音身上的巫力逼得魂飞魄散。
她顶着巨大的压力,连连磕头求饶。
“大人明鉴,小女不敢呀!”
骆音只是打了个哈欠,松懈了一下,身上的巫力便控制不住外泄,见吓得对方飘飘欲散,便收敛了一身的气势。
她挥了挥手,轻声道:“走吧。”
身上的压力骤然消散,卢明宁擦了擦脸上并不存在的汗水。
空手而归,甚至连诉求都开不了口,但转念一想,今儿总是露了脸,算是在大人面前留下了印象,比起之前只能躲在远处连身都近不得的时候,算是登天一般的进步了,之后的事......
之后再说吧,没得将大人给惹得生了厌,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重重地往地上磕了个头,卢明宁轻声告退,便徐徐地从地上飘了起来,往窗户那边飘去。
转身之际,骆音瞥了一眼她的旗袍下摆,见那上头有一块明显的污渍,看着像是凝结的血块,眉头一皱,刚想说点什么,窗户便就合上了。
砸吧砸吧嘴,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骆音收回视线,伸了个懒腰,往身后一倒。
“啊啊!!!”
忽然,从院子西边传来一声凄厉尖锐的尖叫声。
这声音......是半刻前还偷偷塞了颗水煮蛋给自己的苗三娘的。
骆音吓得动作一顿,扭曲着身子立马改了个方向,手肘向下一推,撑着炕沿跳下了床铺,赤着脚便夺门而出。
奔跑的途中,骆音小手身前一探,总是不离身的挎包此刻并不在身上。
大力地拍了拍额头,午觉她是睡在爹娘的屋子里,忘了拿回来了。
只能挥挥手,指尖往虚空轻轻一点。
星点般的金光凭空出现,一边向上漂浮一边迅速变大膨胀,直到将骆音家连同院子都罩得严严实实了,金光才停止了延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