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回想着昨夜在湖中见到的那个少女,似乎和她穿着一模一样的衣裳,也是瘦小的瓜子脸,五官她有点记不清了,但是整体感觉很相似。
随即她又使劲将这些杂思从脑袋里晃出去——那个女孩已经死了,怎么可能会在这里出现?只是个有几分相像的小少女罢了。
一飞出城,寒风夹杂着刺骨的冷意扑面而来,陈香末一个激灵,便看到一枚小小的六角雪花飘落。
“下雪了!”她用掌心接住这片雪,看着它融化成一滴水。
“人间已是腊月,下雪并不稀奇。”哪吒说。
“你有没有感觉,河源镇比外面暖和多了?”陈香末转头看他:“难道是因为地势?”
哪吒回头望了一眼雾气弥漫的五龙山,说:“也许吧。五龙山山势高耸,阻隔了寒风。且这山中雾气凝聚不散,灵气充沛,估计生着好些灵树灵草,也消弭不少寒气。”
两人又飞了一段路,迎面碰到站在云端布雪的两位神仙,其中男仙滕六手拿一个白色的布口袋,女仙青女从这口袋中取出雪花,抛撒向人间。
陈香末看得惊奇——果然神话世界,一切不能以常理来推论。
滕六和青女见到哪吒,均是恭敬地行礼。从他们口中,哪吒和陈香末得知,太上老君的卜卦已到了关健阶段,玉帝派了李天王前去兜率宫为他护法。
“听闻,老君于乾坤镜中,看到了波旬复生灭世的图景。”青女蹙着细眉:“世间的一切都化为乌有,他在其中,看到了齐天大圣,李天王,还有……”她的目光移向哪吒的身侧,眉心的六角霜花闪过微光。
哪吒也随着她的目光望来,漆黑的眼眸里有种难言的神色。
被好几双眼睛同时望着,陈香末不自在地眨了眨眼睛:“诶,我吗?”她那时候应该都回家了,怎么会扯上魔王灭世这种事?
“玉帝可有说什么?”哪吒问。
滕六摇摇头:“具体说什么小神也不清楚,只是听说,老君现在在全力测算波旬的转世身在何方。”
从二位雪神那离开后,气氛一时有些凝滞。陈香末想起自己在莲花池底下通过烛龙的眼睛看到的毁天灭地的场景。烛龙和燃灯都是上古神祇,二人合力才堪堪封印魔王,如今他们已然身陨,也许只有如来佛祖可以有一敌之力。
但是青女说的话又是什么意思呢?灭世之战的时候,她也在,她会变成消散的三界众生中的一个吗?
“兄长,太上老君的卦,很准吗?”
哪吒敏锐地捕捉到她这句话背后的不安,没有正面回答,却是深深地望着她:“不用想这么多。我会帮你回家。”
他的神情有种近乎肃穆的认真,让陈香末忍不住想要相信他。她想要笑着回他一句,“我相信你”,但却没办法自如地弯起唇角。
她心中如生了一大片毛刺,带来一种微痛的不安——但那是她的常态,对于别人的承诺,她总是保有怀疑的态度。
哪吒还在凝望着她,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但她没办法回应。
另一个世界没有这样一个骄傲又沉郁的少年,有的只是面孔模糊的遥远神祇。
但那是她无论如何都要回的世界。
于是,她垂下眼帘,以睫羽挡开他的目光。
***
扬州位于温暖的江南,就像陈香末在现代的家乡一样,冬天不会下雪。
江南富庶,陈香末本以为会看到一副欣欣向荣的繁荣街景,没想到踏进城门,迎面而来的是凋敝的气氛。
道旁好些本该是房子的地方,只留下一地木瓦残桓,随处可见有工匠在敲敲打打,修补破屋。路上的行人缩头拢肩,低头匆匆而行,零星几个小贩拢着手站在竹篮前叫卖着,乡音粗哑如沙砾。
不远处前方聚集了好些人,两人走近了一看,那是个临时搭建的大棚,里头一位姑娘和男子在向排队的衣衫褴褛之人施粥。
刚领了粥的老妇人颤巍巍地走到角落,破搪瓷碗里的粥还算浓稠,只是白色里夹杂着黒黄色,也不知是掺了粗粮还是别的什么。
“老婆婆,这施粥的人家是谁啊?为何要在此施粥?还有,扬州城……”陈香末欲言又止。
老妇人啜饮了一口,嘴巴里呼出白色的水雾,浑浊疲惫的眼睛抬起:“两位是外地来的吧?”
陈香末点头。
老妇人惨笑一声:“还能因为什么呢?扬州城半年前发了大水,淹了一州十二县,溺毙者数十万人,老婆子一家九口人只剩下我一个,房子,田地全都没了。还好,城里的大户江家慈悲心肠,每日在此施粥,老婆子才得以苟延残喘至今。”
陈香末听得心里难受,从钱袋子里取出仅剩的两锭银子塞给她,老妇人要给她下跪,被哪吒扶住了。
她便搁下粥碗,一只手拉着陈香末,另一只手拉住哪吒,仰着脸凑近来:“娘子,郎君,我看得出来,你们都是好人。听老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