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1 / 3)

1953年6月末,艾斯美拉达·柏兰嘉像往常一样在教学楼庭院的角落里点燃一支烟。她嗜烟如命,几乎天天都要抽烟,这对她来说早已不为鲜见——她不知道的是,在往后的岁月里,在她回望这个世界的时候,她都会永远记得那片黄昏。

她倚在墙边熟练地摁下打火机,再将那簇淡蓝的火焰凑到自己唇边;透过烟雾蒙蒙的青灰,她看着天空从丹橙层层沉下、沉落成鸢尾色,再温顺地垂落到自己脚边。她喜欢六月黄昏的天色,她总在空寂的院落里面抽烟:那时候是不下雨的,气候总是很温和,天色浓烈芬芳;她吐出的烟仿如云岫浮起于屋群之间,她喜欢看烟雾飘散在那种将晚的天色里,像是没有回音的唱唤。

院子里没有人,也没有铃声:很晚了,所有的学生都已经放学,她看着他们走出教室,其中一部分更为刻苦的会到图书馆去另找小餐。她看着他们三五结群,从自己眼前走过,个个恭谨谦和、前景无量。她以前会笑自己,后来又笑他们,再后来就什么都不想:她逐渐又变得不在乎自己的荣辱,她培养出一种颓圮的智慧,不再为不在自己所能归属阶级的痛苦而辗转觊觎。她不笑,心里也没有艳羡:她看见他们走在求学的路上,日后会成为赫赫有名的律师或者政治家;而她是个没有什么希望的人,她独自一人坐在日影将逝的晚天里,只想短暂地占有这片六月的黄昏。

她抽完一根,把烟头随手扔到地上,又开始点第二根。她有意让烟在自己身体里面久留,吐烟很慢,抽一根烟要四五分钟。她在心里默数,点烟越来越慢;数到了半盒烟,最后一根也已经烧完——这时天色已经黯淡下去,最好的光彩消失不见:拜自然所赐,黄昏是她也能够欣赏到的油画,笔触稠厚,唯一的憾事是转瞬即消。她收了烟盒和火机,正准备走;直到那时,她才发现远处有人正盯着她。

对方站在离她不远的门廊下,见她的目光朝自己投来,便朝她走去。她瞥了一眼,又重新转过脸:那是一个高个子男人,已经秃顶,四肢修长,很瘦,步履矫健。他停在她面前,背光而立,天快黑了,她看不清对方的神情;不过她能猜到,应该相当难看。

“我听说最近学院里面总有人往地上乱扔烟蒂。”

他站在那里,沉默了一会,终于对她说了第一句话,声音低沉疏冷,像一架机器在下达指令:

“你应该把这些烟头捡起来;还有,这里不是适合抽烟的地方——烟会让空气污浊。我不希望看到在教学楼附近抽烟、乱扔烟头这种行为继续出现。”

她不答,也不看他;她对他的态度就像面对那些话语一样,既不羞愧,也不恼怒——她以前或许会自责悔过,但现在已经不会了。她在心里默数,只巴望着他能快点走,这样她也好回去。

天渐渐沉黑下去。她厌恨夜晚,夜晚的来临意味着她会承受忍饥挨饿之苦,连并着还有积年的病。想到这里,她又转而开始有点恨他:他是和夜晚一同来的,阴冷、无可避退,把她的黄昏带走,就像夜晚一样。她已经本能地嗅出,他身上有一种权势的气味;他不需要知道她是谁,也不需要同她多谈什么,倨傲地下令、再等待着审视结果就已经足够。她恼了,面对有权力的人,她只能默然地发怒——这种无能才是令她仇恨的根源。于是,她干脆抬起头去瞪他的眼睛。他眼窝微陷,眼睛是蓝灰色的,整个人都被裹在黑夜里,只有那双眼睛依然在发亮:那是在冰面上烧过炉炭灰的颜色,像一把明晃晃的尖刀。她已被那种眼神无声判处——倘若她在斗兽场中被对方如此盯视,是必然没有任何胜算的。她不带盾,也不披甲,这种级别分明的阶梯就是巅顶,而她是用作取悦国王、被投进兽口的丑角。她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或许这也是掌权者的必需技能之一:他紧紧盯着她的双眼,却能够同时游刃有余地对她一寸寸上下审视、打量。

她沉陷在无边的黑夜里,她记住了那双眼睛。

他和夜晚一同守在她的眼前,他像夜晚,他的目光也像夜晚:她被独自扔到他的目光里,他能注意到她所有的举动,就连某根神经的颤动都能被他发觉。他的目光撕开湿凉的夜雾朝她一点点地压下来,只传达出一句讯息:

不要再行无谓的抵抗,他不会走,永远都不会。

明白了自己敌不过他以后,那烦躁的小姐眉头微微缩了两下。她缓缓俯身,用指尖试探着从地上捻起一只烟头——是她自己先前扔下的,不假。她忽然觉得那些烟头很恶心,日夜销蚀、蛆蝇爬过,最后沾着她的涎唾、朽烂在砖缝间的泥地里面——烟会让空气污浊,他说的;脏了、坏了,像她的命一样。

她躬腰去捡,不想让自己的动作显得仓皇,所以故意捡得很慢。她一边捡,一边在心里咒他;她知道他其实没什么过失可骂,不过是想让这个坐在高位的人也能碰巧倒点霉而已。与此同时,他始终默不作声地看着她捡,盯着地上的烟头,盯着这个黑头发、性情顽劣的小姑娘,若有所思。

他都看出来了,无疑是的:这种程度的小把戏还瞒不过他。她的神情里面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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