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贰拾陆·
此后的小半月风平浪静,再无类似的事情发生。
只是毒杀的第二天,来布菜的宫人换了生面孔。
云台殿负责朝食与飧食的宫人按早晚排班,每日的朝飧各一组,总共排了四组。宫人采取轮班制,四组人分作两班,三日一轮替,六日一周期。规矩方圆清晰明了,也异常森严。
也因此,掌事宫人若要大量更替人员,必须经过各宫各殿的贵人们首肯,遵守一定的规章制度才能进行。
是以,类似整组宫人尽数替换的事情,自我到云台殿起,至今未见过,大多是宫婢内侍轮替休沐或换班。
如此情形下,我再不懂古代宫中的弯弯绕,也生存本能大爆发地感到了一些异样。
毒杀发生那天是轮替周期中的第二日,次日,原先负责前三日朝飧的宫人们就被替换了个干净。
新来的这批宫人专业素养较之前的宫人要高出一大截,别说翻白眼这种不把刘辩放在眼里的嚣张举措,他们甚至连布菜动作都几近无声,配合条理行事利落,眼神始终规矩地低垂,面上一片空白,半分情绪都不曾流露。
我问了刘辩,他表示这种现象很正常,上次那名刺客被当场擒杀后,绕云台殿周围设立的近卫全换过一轮,只是平日里我不能离开此处,所以不知道罢了。
许是久坐身子松散,刘辩有些困倦,木板上的字迹逐渐漂浮:【别想了,这里的宫人调配轮不上我操心,但在这上面唱戏的角色,一个巴掌都数不过来。】
我默默吐槽了刘辩这个说是不被看中、实际上在别人眼里到底是个皇子的尴尬处境,然后便也跟着一起摆烂不管了,权当这是职场的人事变动。
好比部门里的一个小组出了业务问题,事后小组成员被打散、或降级或分去其他部门,然后新成员调入,组成新小组填补空缺。
……
但到了第四日,负责朝飧的另一班宫人也全换了新的。
我这才反应过来,事情好像没有想的那么简单。
追责任事宫人是很正常的事,在谁当班期间出的问题,就由谁负责,这叫责任落实。但那天休沐的另一班宫人与此事并不相干,却也被替换调离。
这是什么意思?
两班宫人,除了当事的一班,另一班没有参与毒杀事件的宫人里有事件相关人员?还是有另一半的人帮忙换班、顶班掺和进来了?
我满脑子官司理不清,只能又跑去问刘辩,好歹是在这宫里讨活那么多年的皇子,有些事的潜规则他肯定比我来得明白。
可这次刘辩没有回答我。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蜜糖色的眼睛里流转着我看不懂的纠结和挣扎。
最后,像是终于下了什么决定般,他的胸膛缓慢、沉重的落下,转而去拿了木板和笔墨,写下一句话:【莫要再执着没有意义的答案,知道太多于你不是什么好事。】
他说:【你说的那些宫人,两日前已处死。】
我看着刘辩神色淡然地洗去木板上的墨,不曾有过迟缓的动作里是习以为常的冷漠,脑子突然嗡嗡作响,耳边炸起尖锐刺耳的嗡鸣。
两日前——两日前,不就是毒杀那天。
那么多人……全死了。
我不知该作何反应,眼前的一切都变得恍惚,目视到的所有东西都开始水波一样晃动。
随即,胃猝然抽搐,喉头开始翻涌,有什么东西从胃里反进食道,我忙不迭捂住嘴,想要蹲下,却是直接跪趴在地上干呕。
努力下咽的口水泛着酸,喉头也干涩得发紧,我感觉自己好像下一秒就要吐在当场,又好像比呕吐物更先被扯出来的会是食道。
因难受干呕而控制不住的涕泪横流,我想起刘辩还在这里,到底还是想保留一些脸面,于是便要拿衣袖去擦、去挡,结果刘辩比我更快一步,将一方用水打湿的帕子塞进我手里。
我强忍恶心道了谢,颤抖着手接过,胡乱擦着脸上的一团糟。
也不知道刘辩用的是不是洗木板的水,我很想去确认,却只能跪坐在地上,任由脑袋里胡思乱想和空白交错,被胸腔里迟迟不散去的呕吐感恶心得直不起背。
不知为何,在这种时候我会突然想起那位年长的内侍。
那位牺牲在上一次刺杀中的内侍。
他姓尹,自刘辩回宫后便一直侍奉左右,算是看着刘辩长大的老人。
平阳歌舞新承宠,帘外春寒赐锦袍,后宫中新旧承宠此消彼长,是在正常不过的事,宫里见证得最多的便是宫人们。
新人得宠风光无限,旧人怨守渐失权势,为了活下去,宫人们大多踩高捧低,顺应宫里的荣宠风向行事。
这也是为什么明明贵为皇子,刘辩却遭尽宫人们的欺负。在汉宫里,不得宠的皇子说的话甚至比不上受宠妃嫔的一句笑闹。
这么多年来,刘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