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长计议”之后。
刹那间星缇纱只觉得如坠冰窟。
她费力地抬手,莉娃立刻过来。见她似乎要说什么,后者对着另一边招呼了一声说要停车。
哦,停车,那这就是在马车上。星缇纱那发了烧的脑子混混沌沌地想着,这才想起这确实是自己的一副车驾。
这样华丽而舒适的车驾自然不是产自星缇纱治下的帝国,其整车都是圣女陛下君临人间的那五年里留下的遗产。
医生下了车,莉娃跪在床边。星缇纱招招手让她靠近些,想了很久却只问出一句,这是到哪了,为什么自己在车上。
还是在这副只有皇帝远巡时才会使用的、比帝国所有能工巧匠做出的马车都舒适得多的八驾兽车上。
是的,这副内部如同宫殿里外套间般的车驾,需要八匹独角兽才能拉动。
莉娃跪着,哽咽许久,方才回答说前些日子新防线接连传来败绩,如今陪都到前线的距离已算不上安全。星缇纱昏迷期间首席辅政官暂代理政,力排众议敲定再次迁都。
“迁都?!”
星缇纱差点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如果不是她稍微一动,脑袋就难受得像是要掉下来一样的话。但随即她意识到不对,迁都并不代表帝国防线南迁,如果仅仅是以君主安危为理由把帝国皇庭班子搬过去,丢失国土的这口黑锅是决计扣不到首辅头上的。
随即莉娃的话印证了星缇纱的猜想,前者看见星缇纱那满脑子浆糊眼看就要吐出来,赶忙将她按回去掖好被子,安慰她说南迁的只是皇庭,新防线上诸武勋将领还在坚守阵地以图光复帝国版图。
星缇纱目光沉了沉,她想起那张布帛。
首席辅政官出身文官系贵族,祖上从未有过圣女血统,如果是她要将所有黑锅扣在劳罗拉一族头上的,那么至少在制作布帛这一步她必须假手于人。
圣女血脉如今日渐稀薄,除开她星缇纱这个皇帝……除开她……那就……只有神殿大祭司一脉。
星缇纱让莉娃扶着自己坐起来,而后她挥挥手打发莉娃去外间,继而用发烧身体那冰冷的双手捂着脸,试图让自己混沌的大脑清醒一些。
好……
那么这样说,就是大祭司一脉有人背叛了圣女陛下。
那么这个人——或者说这些人的目的是什么?星缇纱想着,可除了想吐的冲动外一无所获。
好,目的放一边,先梳理一下目前手中的信息。星缇纱咬着牙,她安慰自己现在只不过是帝都南迁,而与其在车厢里养病浪费时间,不如好好使用这首辅不在场的时间理清思路。
……对啊,现在,首辅不在场。
教典的内容出现在星缇纱的脑中,恶魔会蛊惑人心,被恶魔附体的人会以其由此获得的力量,做出各种违背本心背叛圣女的事情。
就如圣女时代被贬斥为最低等农奴的罪人首领——温西卡、希雅这对男女一样。
可……星缇纱的目光颤抖着,她盯着自己扣在一起搭在屈起膝盖上的双手,却是浑然不觉自己右手拇指春葱似的指甲,早已是快在左手那被抠出血痕的关节上被撅断。
她只觉得越想越心惊。
首先就是登基三年来北境战报——都是捷报,直到彻底包不住火了她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要是按照她的思路想下去,从一开始甚至更早,首席辅政官恐怕都已经沦为了魔鬼的容器。
更何况还有那个,或者“那些”同样情况的祭司。
星缇纱想到自己失去意识之前——啊,她当时甚至把绘画着星空、镶嵌着玻璃星辰的行宫屋顶当成了天空——首辅的言行,只觉得思路豁然开朗。
至于她星缇纱这么长时间以来闻不到费洛蒙,数次莫名产生恍惚和幻觉,恐怕也都是魔鬼的所作所为!
这样想着,她立刻抬手去摸自己的脖子,很快顺着那银制的项链掏出贴身戴着的玄鸟镜。这与帝国旗帜上一样向上张开羽翼向右偏头的玄鸟通体银制,用密集的沙孔制造出玄鸟的黑色,又以火属性魔法晶体嵌成眼珠;其双翼之间是一轮被漆得赤红的太阳,而这吊坠的背面则是一面小巧的玻璃镜子。
星缇纱将项链缠绕于双手上,两拇指互相勾起,闭上眼睛开始像圣女祷告。内容是向圣女再次表明她自己的忠诚,还有……
还有,因这么长时间也未发现魔鬼入侵,而必须的谢罪……
星缇纱的眸光沉了下去,只觉得有什么东西压得她不敢呼吸。
这样的祷告当然是不够的,星缇纱知道,等车队停下,自己必须立马与大祭司一同前往神殿进行正式的祷告,并以此为机会将这些事情告诉大祭司。
孤身一人的皇帝是做不了事情的,即使她是皇帝,也不能脱离贵族和教会的帮助。
否则皇权既不能下达世俗的街巷,又不能得到圣女陛下的认可。
这是星缇纱还在幼年时就明白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