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多时候都是低头不说话。
自从王巧肚子里的孩子没了以后,她话就更少,安留月基本就没听她说过什么话。
而在这段时间里,黄永平也没动过手。
黄秋玲有几次骂起劲时,倒是动上手,王巧逆来顺受的,一声不吭,黄秋玲打了几巴掌也就作罢。
不过安留月有一次听见王巧在黄秋玲打完她之后,眼睛一直盯着王巧看,那眼神跟要吃人一样。
在地里忙起来之后,安留月和王巧跟着一道下田拔秧。
黄家一家四口,加安留月,五个人站在黄家秧苗田里,一开始还是一条线,随着手快手慢,前后后分散成一个阶梯。
安留月就在第二个阶梯,前面是黄永安,后面是黄秋玲,黄永平和王巧。
黄家两兄弟的拔秧进度是差不多的,不过黄永平每过几个时辰,还得把堆出来的秧苗全部运到水田里,即便是这样,归他拔的那一片秧苗,也比王巧要少得多。
在拔秧的时候,黄秋玲每过一段时间,都会直起腰来,骂王巧是乌龟爬沙,懒婆娘一个,一个劲让她快点,快点,还让她什么时候追上她跟黄永安,什么时候上岸。
王巧半句反驳的话都没有,只顾低头拔秧。
黄秋玲话说出来,那就是要做到。
安留月跟黄永安去那边插秧去了以后,王巧就在这边继续拔秧。
晚上他们都结束劳作回了黄家,王巧还在田里没回来。
晚饭是安留月做的,黄秋玲一回来就喊这疼那疼,去床上躺着休息。
黄永安和黄永平也不知道忙啥,吃饭的时候,倒是都一块出来。
饭桌上黄家娘三个,没一个提王巧的。
安留月就知道,王巧拔不完秧苗,肯定是回不来的,她坐在离桌边远远的,快速吃了饭,把碗一放,拿着空碗盛了饭出来,端着去给王巧送饭。
田里的夜间黑黢黢的,好在有月光照明。
走在路上,看着一块块在月光下反着银白光的水田,这样的夜晚,让安留月想起小时候,给她二姐送饭的时候。
那年也是这样插秧的时节诶,她爹娘都染了热病,上吐下泻,连床都下不得。
安家只有几个孩子都是好的,她二姐带着她和安留花,硬是把安家的那几块水田的秧苗给插,上。
安家的田不多,水田更少,比别人家要少上三分之一。
可就算是这样,那也是很累的。
她二姐安留青看着性子软弱,可是内里脾气最倔,
就因为她爹娘的一句:不早点把秧插完,秋天吃什么呀。
为了不耽误收成,她二姐每天天不亮就爬起来,摸着黑下田拔秧,晚上有月光的话,就会干到村里人都睡了才回来。
她那时还小呢,好像是八岁还是九岁,正是睡得最熟的时候,她二姐那样累,也会在起来的时候喊她一块下田。
早上她都睡醒了以后,才知道她二姐已经走了。
安留月就会每天三顿饭做好,送到田里,再帮着她二姐一块拔秧,插秧。
安留花那时还没傻,每天跟在她后面,也跟着一起学。
她们姐妹三个,基本每天晚上都会就着月光往家走,一路上叽叽喳喳的,说说笑笑,丝毫不觉得累。
有时候安留花累了走不动,她二姐就会把安留花背在背上走。
到家以后,她二姐还会烧水给她们几个洗脚,就算是安留花睡得熟了,她二姐也会把安留花的脚放在热水里泡上一会,说是要去去寒气,防止老了腿疼。
后来她二姐嫁了人,她爹娘也没再得热病,每年插秧的季节,都是一家人上,安留宝就坐在田埂上玩,天黑一家人就回家,从没有哪天是晚上干活的。
黄家村的地势好,村里东南西北好几个大水塘,水田的地势也低,稍微下点雨,那田里的水就蓄上,就算蓄不上,几个大水塘开个口子,每家田也能放上水。
黄家的养秧苗的那块田,就在东北方向的水塘下面。
水塘里的水已经被放了一些,安留月从开口的缺口那里跳下去,踩在田埂上,抄了个近道,在王巧的斜后方停下。
“先吃饭吧。”她什么称呼也没喊,直接说道。
月光下,半个身子都隐没在秧苗中的王巧站起来,开始往她这边走。
王巧个子不高,比安留月还要矮一点,田里的水都没过她的膝盖,走过来是时候,水波挡开,没有一丝声音。
一直到她上一只脚上了岸,传出哗的一声水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