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不出萧况逢所言,金銮殿之上,薛润的一篇时务策文章撼动了在场所有人,博古通今、针砭时弊,其文采斐然令圣上大喜,旋即赐薛润进士及第,状元之位。
而英国公家三公子姜可久则为榜眼,齐英为探花。
此消息一出,全京城都热闹了起来。
那些个官宦勋贵家的小姐们各个打扮得朱唇皓齿,时不时就到薛家门前晃悠。不仅如此,薛家门槛更是要被媒人踏破,每时每刻都有人投拜贴上门替薛润讲亲。
薛润以前就不喜欢被女子围着转,这几天被吓得直接躲在屋里不敢出门,凡是要出去,都得先让管家或妹妹出去打探一眼。
薛云妙见状哭笑不得。
她替兄长打发走了几位媒人,回来时经过前院,碰见管家匆匆往后院去,便叫住对方。
“小姐。”
她望向管家手里的请柬,“怎么了?”
管家叹气,“是宫中送来的,淑贵妃与礼部共同举办了探春宴,特地邀请小姐与两位少爷一同参加。”
“淑贵妃?”
薛云妙端详请柬,若有所思。
薛家与淑贵妃素无来往,不过她有个侄女名叫宁娇,是京城里出了名的“薛润拥趸”,凡薛润所作诗词,必要无所不用其极地集齐,还千金找人裱背。
而她最出名的一件事,便是兄长在茶楼饮茶时,大张旗鼓找画师描摹其一举一动,还摆在屋里日夜欣赏。
如此惊世骇俗的举动,连薛云妙都不得不佩服,也难怪薛润心惊胆战。
淑贵妃举办宴席定是为兄长而来,这下是想逃也逃不掉了
*
探春宴当日,薛云妙起得很早,挑了件清雅低调的衣裳换上后,随两位兄长上了马车。
父亲在朝堂如日中天,长兄更是状元及第,如此殊荣放在谁家身上都忍不住是要炫耀张扬的。但薛云妙吃过了盛极一时又落魄的苦,更明白藏匿锋芒的重要性。
她极少在女眷中露脸,本来就容易招来瞩目,此时参与探春宴,一举一动更是不能出错。
进了宫,两位兄长随太监前往礼部布置的杏园,薛云妙则跟着奴婢来到女眷这边。
她一进去,打眼一扫,看到不少熟悉的面孔。
首座上是淑贵妃宁芩,身旁缠着她撒娇的就是宁娇。
淑贵妃的父亲是当朝太傅,虽年事已高没有什么实职,但念其三朝元老又是帝师,陛下对他颇为敬重。而宁府一家承了太傅的光,前途也都十分顺利,到宁娇这一辈,名利双收没什么愁的,也就养出了她那么打破常规的性子。
宁娇旁边的是萧家小姐,也就是萧况逢的妹妹,萧翩君。
她穿着一身嫩黄色的四合云花缎衣裳,发间琳琅满目的珠翠。
萧翩君的父亲长兴侯并非是在场女眷父兄中官阶最高的,但她本人却穿得招摇华丽,气势甚压淑贵妃一头,不过是仗着两个哥哥在朝如日中天,未婚夫又是金科榜眼姜可久。
但事实上,萧翩君最厌恶的也是萧况逢。
薛云妙以前不是没听说过萧况逢在萧家的处境,却只觉得是夸张。他一个太子少保,再遭人厌弃也不该受如此屈辱。可直到真正嫁过去,看见萧况逢院里的萧索荒败,才明白事实竟比传言更严重。
萧家人没有打过他。
只是漠视、冷眼,私底下恶毒咒骂。
他们将萧况逢当成个死物般任由其在荒院里自生自灭,从幼年到弱冠,一直都是如此。
而这一切,
只不过是为了一只异瞳。
想起那些,薛云妙便觉得可恨。
她蜷紧指尖,不再看萧翩君。
见着人基本上都到齐了,淑贵妃让宁娇坐回原位,让下人将东西端上来。
“本宫今日新得了些安化黑茶,各位小姐们尝尝?”
下人们将茶端到各人桌前。
萧翩君动作很快,喝完一杯夸张就称赞地道:“果真好茶,没想到贵妃娘娘宫里还有这么好的东西。”
满座安静了一瞬。
淑贵妃笑而不语,略过她望向薛云妙。
“薛小姐觉得如何?”
薛云妙放下茶盏,轻声:“娘娘所赠自是好茶,不可多得。”
“都说人似茶,本宫看薛小姐就如这茶一般,也是个不可多得的妙人。都说薛小姐极少参加宴席,本宫一直想着见见,今日瞧了果真是个美人,却半点不张扬,着实难得。”
“娘娘谬赞,只是身子弱不便出门罢。”她淡声,“而且家父叮嘱过,内秀于心外毓于行。云妙若是太过骄躁,只怕会丢薛家的脸。”
她一番话看似是在说自己,可句句都戳着萧翩君的心窝子。
四周传来隐忍清脆的笑声。
萧翩君青黑了脸,眼珠恨恨地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