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门口挂上醒目的横幅,路边随手可见的励志语录,穿着班服合照的同学,还有…
覃年连续请了一个星期假,许久没见阳光的双眼一下子受不住眯了起来。黑色的衣服更衬得她沉闷不已,她将手挡在眼前,把从手指的细缝中窥探树荫下渗透进来的阳光全都遮住。
热烈,刺眼。
这是覃年的第一感官。
她太很容易被美好的事物感动,可是现在的自己,实在是高兴不起来。覃年摸了摸藏在衣服里面护身符。弯弯嘴角,逼迫自己笑出来。
就算再不开心,也不想留下遗憾。
“年年,你瞅瞅你那样。”
身后一直跟着覃年的少年吵嚷了她一路。唐乐年始终走在她身后,就如同这几天他陪着她迎客送客,陪着她头顶白布送了爷爷最后一程一样。
“覃年,我鞋子脏了 ”
接到消息那天,是星期天。唐乐年看着父母秒变的脸色心里开始打起鼓来。初中生并非什么都不懂,他立马往外面跑去。
只见在村口,一辆救护车往里开来。它匆匆路过唐乐年,他也只来得及往里面瞟一眼,有万念俱灰的覃年,还有伤心欲绝的覃奶奶。
他追着车,一直到覃年家门口停下。门口已经围满了不少人,都是覃年家的亲戚。
覃爷爷招手她过去,在覃年耳边说了话,再往她手里塞去一个东西后便走了。
覃年任由周围的亲戚哭嚎,她什么也做不了。愣愣地看着爷爷逐渐灰白的脸,手上留有余温的平安符,和爷爷留给她的最后一句话。
“年年要快乐长大才好。”
她该是要哭的,把自己养大的亲人离世,在最后一刻还牵挂着自己的老人。她该是要哭的,可是覃年的眼眶干涩,掉不下一滴泪来。
父母接到消息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可是丧事却耽搁不得。几个爷爷辈伯伯辈商量后,将覃年的笔记本拿了过来,把要采购的东西列了一张长长的清单。
再细细告诉覃年丧事的事项。覃家三代为农,到了覃年这一代有七个孩子。而覃年家却只有她这一只独苗。父母还在回来的路上,她只得替父戴孝。
照着伯伯们的嘱托,覃年穿着孝子服从村口一家一家请。膝盖上全是泥点子,白色的裤子已然不成样。要是平常的覃年早就嚷嚷着要去换,可是现在的覃年不在意了,她很冷静,冷静到有些反常。
夜晚,她独自一人给爷爷守灵。红白喜事要过几天才来,安静的祠堂里除了远远听到奶奶撕心裂肺的哭喊声以外,就只有纸钱燃烧的火声。
她在祠堂跪了一夜,香火未断人已摇摇欲坠。覃年听不进去长辈们的劝诫,只是再一次摆正自己的姿势,垂着头给爷爷烧纸钱。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旁边有一双大手抢过了自己手中攥得紧紧的纸钱。她脑子已经麻木了,看了来人很久后才想起这个是唐乐年。
而唐乐年也是央着求了家里好久,才同意自己和覃年一样披麻戴孝送爷爷一程。不为别的,只为两家情深义重,五十年的情谊。
唐乐年一言不发跟着覃年按照长辈们的叮嘱,一丝不苟地准备着。
丧事到了第四天,冷寂的祠堂一下子热闹起来。客络绎不绝,都是心善的爷爷在外的朋友,还有远房的亲戚。
“唉哟,造孽哦。留个小娃娃来戴孝。”
“年年不是马上就要考试了吗?”
“她不肯去上学,听大侄说从头一天就不吃不喝跪着在了。”
“覃家老哥是好人呐,家里出了个孝孙。”
“覃家老大呢?”
“在路上了。”
“什么在路上,就是在国外五天也该回来了吧。”
她跪在地上,背脊始终挺拔。眼底却逐渐浮上冷寂,心脏一下一下跳着痛。这些话一字一句如针扎在心里,让本就疼痛不已的心脏更加刺痛。她闷哼一声,感受到了嗓子间的铁锈味,不动声色地咽了下去。
在不知道迎了多少次宾客后,那原本应该送爷爷最后一程的夫妻才赶来。和他们一起来的,还有覃年的班主任—郑帆。
“年年,辛苦了。”
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看到父母后的感受,只知道自己强撑了五天只为等到他们。可偏偏迟到的孝子在亲戚面前做一副慈父的样,他匆匆换好孝子服,哭嚎着进了祠堂。
覃年冷漠地看着两个人,仿佛他们不是跟自己最亲的人,而是自己的仇人。
“覃年。”
她一怔,将全身的戾气收回。
郑老师沉重的手掌落在肩头,借着一股大力将她扶起来。只顾着做戏的夫妻,竟然浑然不知自己的孩子已经跪了多久。
膝盖上的泥土拍都拍不去。
“帆哥,这世上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吗?”
覃年的神情也不像是在问郑老师,她似喃喃自语